生命之树的光辉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包裹着那巨大的绿色光茧。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久,那坚实的光茧表面终于泛起涟漪,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起来。
守候在旁的帝天立刻睁开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
终于,翠绿的光茧如同花苞般缓缓绽放,柔和的能量散去,露出其中蜷缩的身影。楚逸尘的长发铺散开来,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终于缓缓睁开,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深深的疲惫。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醒了?”帝天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逸尘循声望去,看到帝天那张冷硬依旧的脸,下意识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嗯…又给你添麻烦了…”
帝天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俯身,动作看似粗鲁却极其小心地将他从残留的光茧能量中打横抱了起来。楚逸尘身体一僵,有些不自在,但此刻浑身无力,灵魂像是被掏空后又勉强粘合起来,只能任由他抱着。
帝天抱着他,一言不发,大步向着树屋走去。一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楚逸尘能感觉到帝天周身散发的低气压,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帝天的表情。
回到树屋,帝天径直走进内室,将他放在柔软床铺上的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但下一刻,帝天却突然俯身,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腋下,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面朝下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极其屈辱且出乎意料!楚逸尘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帝天?你…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
“啪!”
一声清脆却并不含多大力量的拍击,稳稳地落在他臀腿交接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料,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巨大的羞耻感!
楚逸尘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滴血般红透!
帝天…居然在打他屁股?!
“你!放开我!”他又惊又怒,挣扎起来,可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撼动帝天分毫。
“啪!”又是一下,落在相同的位置。
“帝天!你疯了?!放开!”楚逸尘羞愤交加,声音都变了调。
“啪!”第三下。
帝天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用这种最原始、最惩戒孩童的方式,一下下地落着巴掌。力度控制得极好,不会真的伤到他,但那声音和羞辱感,却比任何重击都让楚逸尘难以承受。
这几下,彻底打碎了楚逸尘强撑的镇定。连日来的虚弱、重伤未愈的疼痛、一次次透支灵魂的无力感、对自身力量的厌弃、以及此刻被如此对待的屈辱……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挣扎停止了。他不再动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帝天感觉到腿上传来的细微颤栗,动作顿住了。
然后,他听到楚逸尘的声音,不再是愤怒和惊讶,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带着浓浓鼻音和自嘲的哽咽,仿佛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
“打啊…怎么不继续打了?”
“反正…我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不知死活…净会添乱…”
“明明弱得要命…却总是不自量力地去逞能…次次都要你来救…次次都要连累别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充满了令人心惊的自我厌弃:
“青灵是这样…镜是这样…现在连救个人…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这所谓的造物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除了会创造麻烦…还会什么?”
“这身力量…这触碰禁忌的能力…到底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还不如当初就…”
“闭嘴!”帝天猛地打断了他后面更糟糕的话,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将楚逸尘的身体翻转回来,对上那双通红的、盈满了水汽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的狐狸眼。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脸,此刻写满了痛苦和深深的挫败感。
帝天看着他这副样子,胸中的怒火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闷得他发慌。他伸出手,有些粗鲁地抹去楚逸尘眼角渗出的湿意,动作却带着一丝僵硬的温柔。
“本尊打你,是因为你屡教不改!是因为你不惜命!”帝天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不再冰冷,“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
楚逸尘偏过头,避开他的手指,声音沙哑而执拗:“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事实?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我根本…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所以呢?”帝天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头看着自己,金色的眼眸逼视着他,“所以就要否定自己的一切?楚逸尘,你的勇气呢?你那敢与神谕对抗、敢分裂灵魂的疯狂呢?就只剩下这点自厌自弃的能耐?”
“那不一样!”楚逸尘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带着哭腔,“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我不能…我不能一次次连累你们为我承担后果!看着你们为我受伤…为我担忧…比我死了还难受!”
他终于吼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痛苦:“你知不知道…看着青灵消失…看着镜受损…看着你一次次为我耗费心力…我宁愿…宁愿那神罚当初就直接…”
“啪!”
一声更清脆的响声,并非打在身上,而是帝天猛地一掌拍碎了床边的矮几!
木屑纷飞!
楚逸尘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帝天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怒火惊住了。
帝天俯身逼近他,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
“楚逸尘,你给我听好了!”
“你的命,早在你落入星斗的那一刻起,就不止是你自己的了!”
“它是青灵用魂飞魄散换来的!是镜那一半灵魂共同承载的!是本尊和生命之树耗费无数心血守护的!是整片星斗大森林默认存在的!”
“你没有资格轻贱它!更没有资格否定它!”
“觉得连累了我们?那就给我好好活着!变得更强!强到不再需要任何人为你操心!强到足以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而不是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说这些屁话!”
帝天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楚逸尘耳边,也炸响在他那颗被自厌笼罩的心湖深处。
楚逸尘怔怔地看着帝天,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怒火、担忧、以及一种他从未清晰认知到的…沉重如山的守护。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大颗滚落,他却不再躲避,只是呆呆地看着帝天。
帝天看着他苍白脸上滚落的泪珠,胸中的暴戾渐渐平息,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心疼。他松开钳制,动作有些僵硬地,将楚逸尘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
“哭什么…不许哭。”命令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楚逸尘没有出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帝天的衣襟。
树屋内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和笨拙的安抚。
许久,楚逸尘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才从帝天肩头传来:
“…对不起…”
“…还有…谢谢…”
帝天拍着他后背的手顿了顿,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蠢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