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剑禁地的石板还残留着金光锁链沉入时的余温,像一层薄霜贴在脚底,凉得让人清醒。柳摇没有立刻迈步,而是将剑尖轻轻一挑,扫开谢无涯跪过的地方——那里石纹微凸,竟不是天然裂痕,而是人为刻下的半道引脉符。
她蹲下身,指尖未触地,只是让剑气如蛛丝般渗入缝隙。幽冥伏在肩头,尾巴轻轻一甩,黑猫眼瞳缩成细线:“别急,这底下……有东西在喘气。”
苏灵站在三步外,银针已收回药囊,但指尖仍缠绕着淡青色气流,像是怕错过一丝异常波动。她低声说:“林风的丹田……跳得不对劲。”
林风没说话,只是左手按住小腹左侧,那里曾被魔女种下鼎炉禁制,如今皮肉早已愈合,可内部却隐隐发烫,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正从地底往上拉扯。
柳摇起身,剑气骤然铺展,贴着地面蔓延开去,不是攻击,而是探查。一道、两道、七道剑痕依次亮起,如同沉睡的星轨被唤醒。她的脚步随之偏移,每一步都踩在能量交汇点上,靴底与石面摩擦发出极轻的“咔”声,像是某种古老节拍。
“这里。”她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前,剑尖轻点,冰霜剑气无声渗入石缝。刹那间,整面岩壁震颤起来,不是崩塌,而是共鸣——如同琴弦被无形之手拨动,频率直指林风丹田深处。
他闷哼一声,冷汗滑落鬓角,却咬牙稳住身形。柳摇眼神一凛,立刻以剑气封住他周身三处要穴,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这不是压制,是阻断——若任由地脉与体内禁制完全同步,他会成为活符,被生生炼进封印里。
苏灵上前半步,银针未出,只将指尖贴上林风腹部边缘。她闭眼感应,片刻后睁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纹路……和剑痕一样。”
柳摇瞳孔微缩。
这不是巧合。设阵之人,故意把人炼成了封印的一部分。
幽冥跳下她肩头,化作一道黑影掠过岩壁,爪子轻叩某处凸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像敲在青铜钟上。“这味道,”它低语,“像极了那年你斩断我锁链时的气息。”
柳摇没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用指腹抹过岩壁上一道细微刻痕——那是玄尘亲笔所书的“醉剑式”起手纹,她练过无数次,熟稔如呼吸。此刻它竟与其他六枚虚浮空中、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剑符并列,宛如七位沉默的守墓人。
苏灵忽然蹲下,盯着柳摇脚边一滴刚落下的血珠——那血未散,反而顺着石缝渗入,竟在岩层表面勾勒出微型阵纹,线条流畅如画,与幻音仙宗遗址壁画中记载的“血引阵”如出一辙。
柳摇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残留的血渍,未擦,也未言。她知道,这不是意外,是血脉认亲。
她深吸一口气,以指代笔,在虚空中临摹醉剑式结构。动作极慢,每一笔都带着试探,仿佛怕惊醒什么。当最后一笔完成,血珠恰好滴入符文缺口——
整座禁地剧烈震动,岩壁轰然裂开,露出山腹中翻涌的黑雾。那不是寻常煞气,而是九幽深处最纯粹的怨念凝成,带着腐骨蚀魂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林风丹田猛然一缩,像是被无形之手攥紧。他踉跄半步,却死死站稳,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柳摇转身,剑气瞬间织成屏障护住三人,同时目光扫过岩缝深处——那里,七枚剑符虚影悬浮,其中一枚正是醉剑式,其余六枚皆陌生至极,符文扭曲如蛇,边缘泛着暗金光泽,分明是上古封印术。
苏灵迅速退至林风身后,银针悬于其背,指尖青气流转,试图稳住他体内躁动的禁制。她低声说:“他在被抽灵力……不是主动流失,是……被吸。”
柳摇没答话,只是将幽冥剑横于胸前,剑尖轻点地面,留下一道浅浅划痕——与醉剑式走向一致。她不是在破阵,是在问话。
岩缝深处传来一声极低的嗡鸣,像是回应。
忽然,林风右手不受控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朝上,一道细若游丝的黑雾自地底窜出,缠上他手腕。他瞳孔骤缩,兽类特有的竖纹一闪而逝,随即咬破舌尖逼退异感。
柳摇一步跨至他身侧,剑气裹住那缕黑雾,强行剥离。雾气挣扎片刻,终是溃散,只留下一道焦痕般的印记,形状竟与谢无涯剑穗上的残玉轮廓相似。
“这不是单纯的封印。”她声音冷得像冰,“是活阵。”
苏灵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柳摇目光落在醉剑式符文上,眼底终于泛起一丝震怒,却仍被理智死死压住,“有人把活人当符钉,把地脉当锁链,把煞气当燃料——而我师父的剑符,是其中之一。”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握紧幽冥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柄上的血早已干透,黏腻依旧,像某种无法割舍的执念。
岩缝深处,黑雾再度翻涌,这一次,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空洞双眼直视柳摇,嘴角缓缓扯开,似笑非笑。
柳摇的剑尖垂落,血珠顺着剑脊滑下,砸在石板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