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沉沉压在邺城上空。城外，狼群大营连绵的火光，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躁动的光源，映照着白日里杀戮留下的斑驳血迹和那座无声矗立的恐怖京观。
空气中，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尚未散去，反而在夜露的浸润下，变得更加粘稠，吸入肺中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韩破军踞坐主位，玄甲上的暗红血渍在烛光下仿佛还在流动。他卸下了狰狞的狼首盔，冷硬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目光落在铺开的河北舆图上，邺城被一个醒目的朱砂圈死死锁定。
麾下众将肃立两侧，如同即将扑食的猛兽，收敛着爪牙，却掩不住周身萦绕的煞气。韩六、庞德、马超、张辽、赵黑皮、张梆子……人人甲胄染血，眼神锐利。贾诩站在阴影里，低眉顺目。石坨子则挺着胸膛，等待命令。
“龟壳，已经砸出了裂痕。”韩破军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帐内温度骤降，“明日，就是把它彻底碾碎的时候。”
血色长刀的刀鞘，重重敲在舆图的邺城之上。
“审配、郭图，两个蠢货，仗着城墙高厚，还想负隅顽抗。高览败退回城，张合生死不明，城里那几万残兵败将，吓破胆的居多。”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他们以为，躲进去，就安全了？”
“石坨子。”
“末将在！”石坨子声如闷雷，踏前一步，“禀狼王！所有家伙都备齐了！三十架冲车，专撞南门！五百架云梯，钩锁管够，狼牙的弟兄随时能上！五十座井阑，弩箭压得城头抬不起头！一百二十具投石机，全对着东南角楼和南墙那段软肋猛揍！石头、火油，够砸他三天三夜不带停！”
“嗯。”韩破军目光转向如同铁塔般的韩六，“韩六。”
“末将在！”恶鬼面甲下，独眼凶光灼灼。
“明日，‘狼牙’打头阵，南门和东南角楼，交给你！城墙塌方，城门破开，我要你第一个带着弟兄们杀进去，把口子给我撕到最大！”
“狼王瞧好吧！‘狼牙’所向，城墙也得跪下！”韩六拳头砸在胸甲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庞德、马超。”
“末将在！”庞德稳如磐石，马超眼底深处压抑着暴戾的火焰。
“城墙一破，你二人的铁骑立刻给老子冲进去！庞德，西城、北城归你扫荡！马超，东城和中心区域，尤其是袁绍的老窝，给我刮地三尺！我要这邺城里，再看不见一个敢拿刀的活人！”
“遵命！”庞德抱拳。马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沙哑应道：“正合我意……一个不留。”
“张辽、赵黑皮、张梆子。”
“末将在！”三将踏步出列。
“你们三部，是第二波！跟着‘狼牙’的屁股后面冲进去，把口子撑大，把里面的残兵分割开来，一块块吃掉！赵黑皮、张梆子，巷子里那些关起门来找死的，破门，屠干净！”
“得令！”三人眼中凶光闪烁。
攻城的屠刀，已然分配完毕，只待挥下。
“狼王。”贾诩阴柔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枯瘦的手指在舆图上轻轻划过，“邺城虽成孤岛，然河北风波未静。西北并州方向，吕布残部动向，需时刻留意，防其狗急跳墙，或袭扰我军侧后。”
他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脚步声。
“报——！”
一名斥候都尉快步进帐，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风霜：“禀狼王！西北方向确认！吕布率残部约八千骑，已窜入太行山麓，并派出小股骑兵劫掠附近乡里，补充给养。观其动向，似无东进之意。”
消息传来，众将脸上多是鄙夷。
“吕布这头瘸腿虎，也就只敢在山里刨食了。”张辽冷哼一声，他对这位旧主早已没了半分情谊。
韩破军目光扫过西北方向，语气淡漠：“丧家之犬，暂不必理会。并州，迟早是他的埋骨之地。着游骑继续监视，若其有异动，即刻来报。”
他话锋一转，刀鞘点在青州和幽州的方向，但并未深入。
“袁绍尽起大军被我狼群野战击溃逃入邺城，此消息应尚未传往青幽。另青州袁谭，幽州袁熙，此二子，庸碌之辈。得知后他们也未必敢动。即便有心，等我碾碎了邺城，再回头收拾他们，易如反掌。”
他的判断基于绝对的自信和实力碾压，根本未将可能的外围干扰放在眼里。当前唯一的目标，就是眼前的邺城！
“贾诩。”
“属下在。”
“协调斥候，重点盯住邺城周边五十里，确保明日总攻，后方无忧。其余方向，保持警戒即可。”
“遵命。”贾诩躬身。
“韩六，庞德。”韩破军再次点名。
“末将在！”
“你二人，即刻去各营巡视，尤其是攻城器械和前沿阵地，确保万无一失！谁敢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军法从事！”
“是！”
“马超。”
“末将在！”马超抬头，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带着你的西凉狼，把邺城周边再给我犁一遍！所有溃兵、探马，哪怕是只野狗，只要看着不顺眼，全宰了！明日攻城，我不要听到任何杂音！”
“交给我！”马超狞笑一声，转身大步出帐，帐外立刻传来西凉骑兵尖锐的呼哨和急促的马蹄声，如同群狼出猎。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将狼群这台战争机器彻底激活，为最终的血腥盛宴做最后的准备。
部署已定，韩破军缓缓起身，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厚重的帐帘。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动他玄色大氅上凝固的血痂。他遥望着那座在黑暗中沉默的巨城，城头上，守军惊慌跑动的身影在火把的光影中晃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传开，不高，却带着一种令灵魂冻结的平静与决绝，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狼群士卒耳中：
“传令。”
“饱食。”
“休整。”
“磨利你们的刀。”
“明日辰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雪原上头狼的嗥叫，带着撕裂一切的凶厉：
“攻城！”
“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
“这河北之主的都城，将用他臣民的尸骨，来见证我狼群的降临！”
“顺我者，可苟活！逆我者——尽成京观之土！”
“狼王！！”
“杀！杀！杀！”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狂热响应！三十万狼群士卒压抑的杀戮欲望被彻底引爆，咆哮声汇聚成恐怖的声浪，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连天上的浮云似乎都要被这股冲天煞气驱散！
邺城城头，审配面无人色，几乎站立不稳。郭图牙齿打颤，望着城外那片沸腾的火海，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入口。高览拄着长枪，望着远方中军大帐前那个模糊却如同魔神的身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狼顾河北！总攻前夜！磨刀吮血！专注眼前！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所有的獠牙都已擦亮，只待黎明到来，便将这河北最后的心脏，彻底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