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脑袋低着，瞅着包里那响个不停的闹钟，那红光一闪一闪的，就像在催她，时间可不等人呢。她刚要伸手去关，沈墨渊抢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
“别关。”他声音低低的，透着股不容商量的劲儿，“就让它响着。”
她眼睛眨巴眨巴：“干啥呀？吵得我脑袋都疼了。”
“就吵着呗。”他嘴角稍微往上扬了扬，可眼神里没一点笑意，“至少能证明你现在听到的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本来想回他一句“谁稀罕梦到你”，话到嘴边，瞧见他侧脸紧绷着，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人平常冷得像块冰，可一涉及到她，那股子认真劲儿就藏不住，不是霸道，是认真得有点吓人。
他俩并排走过教学楼的长廊，夕阳把瓷砖地面照出一道道金线。陆羽的背影早就在拐角处没影了，可空气里好像还留着他说的“祝你们幸福”，轻飘飘的，却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沈墨渊突然停住了脚。
“我去趟厕所。”他说。
“啊？”她愣了一下，“我也去？”
“不用。”他看了她一眼，“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背影干脆利落。
姜悦兮站在原地，抱着帆布包，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窗户，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一片银杏叶打着转儿，落在她脚前面。她弯腰把叶子捡起来，夹到包里的笔记本里，心里琢磨：这人今天咋神神叨叨的？
这时候，沈墨渊根本没去厕所。
他穿过教学楼侧门，绕到后面小巷的小道上，脚步不快，可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自行车，车筐里还挂着一杯没喝完的奶茶，那是陆羽的。
他靠在墙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陆学长。”他声音平静得很，“方便出来聊两句不？就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一阵笑声：“哟，沈同学？找我有事啊？”
“有。”沈墨渊眼睛扫了扫巷口，“我在你们社团活动室后面的小路上，等你。”
不到五分钟，陆羽就来了。他穿着那件亮黄色的卫衣，头发还有点湿，像是刚从健身房出来。看见沈墨渊一个人站在那儿，他挑了挑眉毛：“就你自己？悦兮呢？”
“她不知道。”沈墨渊把手机塞进口袋，抬头看着他，“所以这事儿，她也不会知道。”
陆羽笑了笑，双手插进口袋：“你这架势，是要单挑啊？”
“不是。”沈墨渊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打架，特别是跟一个明知道打不过我的人。”
“哦？”陆羽眉毛一挑，“那你说说，我哪儿不如你了？”
沈墨渊没马上回答。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路灯正下面，灯光把他半边脸照得清楚，另半边藏在暗处。
“你喜欢姜悦兮。”他说，“这我不怪你。她确实招人喜欢。”
陆羽笑容淡了点，但没说话。
“但她不喜欢你。”沈墨渊语气平平的，就像在说天气，“她看你，就跟看食堂打饭的大叔没啥两样。”
陆羽脸色变了。
“你请她看电影，她说忙。”沈墨渊接着说，“你约她拍视频，她转头就跟我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陆羽突然笑出声：“她真这么说的？”
“不信？”沈墨渊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里面清楚地传来姜悦兮的声音：“学长是不是以为我不在就能说动我？太天真了。”
陆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沈墨渊关掉录音，抬头看着他：“你一次次找她，说是欣赏，是仰慕。可你想过没，她每次应付你，都在消耗她对人际关系的信任。”
“我至少比你阳光。”陆羽咬着牙，“至少她跟我说话不紧张。”
“紧张？”沈墨渊突然笑了，“她紧张是因为你在搅和她和我的生活。你知道不，她昨天特意问我，‘要是我再拒绝，学长会不会更纠缠’？”
他声音低沉下来：“她不是怕你，是烦透你了。”
陆羽攥紧了拳头，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我给你三个建议。”沈墨渊语气稍微缓和了点，“第一，别再发那些‘合作邀请’，她不会理你的。第二，别在她常去的地方假装偶遇，她都让室友帮忙记你出现的次数了。第三——”
他顿了顿，眼神变冷了。
“别再碰她的东西。今天你递包，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要是敢碰她一下，我可不敢保证我还能这么冷静。”
风突然大了，把地上的树叶卷起来打转。陆羽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心虚的样子，可啥也没找到，只有一股坚定劲儿。
“你凭啥啊？”他终于说话了，“就凭你是她男朋友？感情又不是地盘，占了就能一直霸占着。”
“就凭她咬嘴唇的时候，我心跳会加快。”沈墨渊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凭她踩到花瓣差点摔倒，我会伸手去扶。凭她手机响了，我会先看是不是你打来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而你，陆羽，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想躲开你。你这不叫追求，叫骚扰。”
陆羽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我不是来求你放手的。”沈墨渊最后说，“我是来告诉你，她不是你努力就能追到的女生。她要是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回头。”
“而她的心，早就给我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干脆，头也不回。
陆羽站在原地，手里的奶茶杯被他捏得嘎吱嘎吱响。他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
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沈墨渊已经走到巷口，正要转弯出去。
“等等！”他大喊。
沈墨渊停住了，但没回头。
“要是……”陆羽声音有点沙哑，“要是她哪天后悔了呢？”
沈墨渊终于转过身，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那我也不会放手。”他说，“因为爱一个人，不是给她自由，是让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想离开。”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陆羽的肩膀，就像朋友，又像前辈，更像打了胜仗的人。
然后，他走了。
陆羽站在那儿，直到风把奶茶杯吹倒，奶茶流了一地。
他弯腰捡起空杯子，看了看社团活动室的方向，那儿曾经贴着他给姜悦兮设计的招新海报，粉色边框，写着“寻找最闪亮的你”。
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长按删除键。
所有关于她的照片，一张都不留。
他打开微信，找到备注为“未来女主”的聊天框，输入一行字：
【我退出了。祝你幸福。】
发出去之后，手机屏幕暗了下来。这时候，远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
他抬头一看，姜悦兮正从走廊那头跑过来，裙摆飘啊飘的，就像一只朝着光飞的蝴蝶。
她手里挥着闹钟，大声喊：“沈墨渊！你再不走我要迟到了！”
沈墨渊站在她身后，轻轻应了一声“嗯”，伸手帮她把歪了的帆布包带扶正。
她没回头，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羽躲在暗处，看着他俩并肩走远，影子都融到一起了。
他转身，把空奶茶杯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迈出第一步，脚步很轻。
第二步，踩碎了地上半片枯叶。
第三步，风把他的卫衣帽子吹掉了，他也没去管。
第四步，他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剥开塞进嘴里。
第五步，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人听清。
第六步，他加快了脚步。
第七步，他开始跑起来。
第八步，笑声从他喉咙里冒出来，像是解脱，又像是自嘲。
第九步，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今天起，专心搞钱，不搞感情。】
配了一张在健身房的自拍，背景是杠铃架，他笑得脸上两个酒窝都出来了。
第十步，他把手机扣着放进兜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
教学楼顶层的风铃轻轻晃了晃。
一片银杏叶飘落在空荡荡的长椅上。
糖纸被风吹得翻了个面，露出背面一行小字：
【甜得发腻，记得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