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透过寰宇大厦68层巨大的落地窗,将“星火燎原”创作中心照得通亮,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与压抑。昨夜的奢华酒会、阳台上的交锋、车内疯狂的掠夺,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醒来后,现实的囚笼却更加坚固冰冷。
江浸月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碾磨啃噬的细微刺痛感,手腕上仿佛还烙印着他用力禁锢时的灼热温度,耳边反复回响着他低沉而偏执的话语——“你的笑,你的泪,你的一切,只能属于我。”这些触感、温度和声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她坐在工作台前,屏幕上是一片空白的画布,如同她此刻茫然无措的心境。她试图集中精神,但灵感枯竭,思绪混乱。
无形的控制,在昨夜之后,变得更加严密、更加令人窒息。
首先是以“关怀”为名的资源倾泻。周屿准时出现,身后跟着团队,沉默而高效地进行了一次“设备升级”。最新款、顶配的数位屏和渲染工作站替换了之前已然顶级的设备,速度快得惊人,性能溢出到近乎浪费。甚至她随口提过一句难觅的某艺术大师绝版画集、一套她学生时代梦寐以求却买不起的昂贵颜料,都如同变魔术般出现在她的工作台上。
“殷总吩咐,希望能为江小姐的创作提供最好的支持。”周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刻板,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没有带来任何喜悦,只让她感到沉重的负担和一种被物化的屈辱。它们不是馈赠,而是标记,是殷夜沉用金钱和权力为她打造的、更加精致的笼柱。
紧接着是更加无微不至的“照料”。一日三餐由之前的酒店定制,升级为由殷家老宅专门指派的、精通药膳营养的厨师团队精心烹制,准时送达,摆盘精美,却像完成任务般冰冷。那束每日必到的白玫瑰依旧在清晨准时出现,花瓣上带着露水,冷冽的香气更加浓郁,无声地弥漫在空间里,仿佛一种温柔的示好,又像是一种无言的监视和宣告,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而最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无处不在的视线感。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并非通过那些显而易见的摄像头——它们的存在她早已知道——而是一种更隐晦、更无所不在的监视。周屿出现的频率似乎更高了,总是有各种合理的借口:送文件、确认日程、询问需求……他恭敬而疏离,但每一次出现,都像一次无声的巡查。
其他偶尔上来送物资或进行维护的工作人员,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与她接触时迅速避开,仿佛她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整个68层,安静得可怕,仿佛一个被无形力场隔绝的孤岛,而她,则是岛上唯一的囚徒,享受着最顶级的囚禁待遇。
她尝试将自己完全埋入工作,试图用繁重的劳作麻痹自己,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控制。但拿起笔,线条是僵硬的;调配色彩,眼前却是一片灰蒙。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昨夜阳台他靠近时灼热的呼吸,是栏杆冰冷的触感,是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以及最后那个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致命蛊惑的、落在眼睑上的吻。
然后,画面跳转至车内。他冰冷的质问,她绝望的嘲讽,他斩钉截铁的“是”,以及随后那场暴风骤雨般、充满了惩罚和掠夺意味的亲吻。那不是一个吻,那是一场宣誓主权的仪式,一场剥夺她所有反抗意志的征服。
她能回忆起他唇舌的力道,混合着淡淡酒气和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霸道地侵占一切。她能回忆起自己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无力瘫软,甚至……身体在那极致的压迫和侵略下,那一丝可耻的、背叛意志的微弱颤栗。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慌和自我厌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冷酷、专制、视她为所有物的男人产生生理反应?是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还是因为这副身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的触碰,他的气息,他的强势?
“别怕我,浸月。永远别怕我。你只需要…习惯我。”
他低沉的话语再次鬼魅般响起,像一句植入脑海的魔咒。
习惯他?习惯这种被监控、被圈养、失去自由和自主的生活?习惯他阴晴不定、时而暴戾时而诡异的温柔?习惯他那种病态的、不容任何人分享的占有欲?
一阵冰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环顾四周。这间工作室,宽敞、明亮、设备顶级、资源无限,是无数创作者梦寐以求的天堂。但对她而言,这里只是一座用金钱、权力和偏执构筑的、冰冷而华丽的——金丝笼。
而她,就是那只被折断了翅膀,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唱着主人想听的歌,等待着主人偶尔垂怜的——笼中雀。
那吻的触感和他的话语,如同最深沉的梦魇,在她脑中,在她身体的记忆里,反复回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