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忠良也并非像清流叙事说的那样,只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人没有那么扁平化,不是只有一张奸臣的白色脸谱。
人性都是非常复杂的。
他对付清流的手段残忍毋庸置疑,其做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他有能力,在皇权极度没落的情况下能组建一支天狼卫精锐,能给与清流们以沉重打击,这一点不是平庸之辈能够做到的。
在皇帝筹措军饷应对北方异族入侵的时候,他数日之内就从清流那里弄到了。
此外他还有忠心。
看着天佑皇帝长大,对他有父子之情。
皇帝委其以重任,他便果断担起千钧重担,宁愿遗臭万年也要为皇帝效忠。
他的忠心令人可叹可佩。
他和前世的魏忠贤有点类似。
“主子死了,陈忠良蹦跶不了多久了。”苏文感慨。
“不错,他这个大阉臣的最大依仗,就是皇帝。没有皇帝的支持,太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冯良才点点头,“都说宦官专权,没有皇帝支持,宦官专哪门子的权?太监是阉人,连正常人都算不上,没有皇帝,他们面对的只有冷眼。”
“历史上之所以经常出现宦官专权,是因为太监这个群体是阉人,没有生育能力就没有政治野心,对皇权无法构成根本威胁。”
“他们最大的目标,最多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
“此外,太监看着皇帝长大,皇帝和其身边太监感情很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太监的权力只能来自于皇帝,皇帝很好把控他们。”
“事情并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苏文摇摇头,“或许天佑皇帝在临死前,会给陈忠良一道密旨或者向他托孤,让他继续辅佐新皇崇信皇帝。”
“然而崇信皇帝不会留他。”
“也就是说陈忠良会死在新皇手里,而不是清流手里。”
崇信皇帝不会留他?人群震惊。
“有三个理由。”苏文道。
“其一,他哥哥天佑皇帝的死,他看在眼里,他已经知道了清流集团的强大和可怕。此时的清流集团可谓是有屠刀在手,几乎悬在他的脖子上,砍死他皇兄的血都还未干。如果他不杀陈忠良用来安抚清流集团,指不定清流手中的刀就会砍在他的头上。”
“杀陈忠良,是他必须给清流集团纳的投名状。”
“其二,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崇信皇帝会觉得杀了陈忠良,换自己身边的大太监上也行。看着自己长大的伴读太监,似乎比皇兄宠信的伴读太监更可信,更值得委以重任。”
“这是帝王的政治习惯和心理偏好,用自己人。”
“其三,不杀陈忠良他无法亲政,刚刚当上皇帝嘛,谁都想尝尝掌天下权柄的滋味。”
“崇信皇帝最大的判断错误就在于,他的伴读太监的忠心或许可以比得上陈忠良,但他的本事可没有皇兄伴读太监那么大。毕竟像陈忠良这样的任务,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
“精妙!”“精彩!”冯良才听完忍不住喝彩起来,“主公说的这三点不但犀利,而且都切中了要害。”
“没想到陈忠良为皇室效忠了一辈子,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最终,却会死在皇室手里。”这群绍兴师爷们听完,一阵唏嘘。
这位年轻的东家的见识,起码比我们高十个层级!听了苏文刚才的一番见解,师爷们心中暗暗想道。
他们心中也很绝望,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非常精通阴谋诡计了,将来能在东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东家在权谋上却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
达到了让他们只能仰视的地步!
苏文前世喜欢研究历史,他的见解在前世都是非常独到的。
古代的人更加无法与其相比。
……
“皇室和清流的事情终究是别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局外人当个看客即可。”此时,冯良才很庆幸自己现在是个局外人,要是局中人,危险可就大了,再度开口,“先皇驾崩新皇继位,新皇要清理阉党稳固皇权,到时候朝局会非常热闹。”
“说实话主公看出了新皇要灭陈忠良给清流做投名状,单凭这一点就比朝堂上很多老狐狸都要强很多,有时候一个见识,能决定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走向。”
“这对我们翼州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可以平稳发展至少三五年。”
“冯大人说的对极了。”苏文也很开心。
京城那边无比热闹,他们估计连看翼州一眼的闲工夫都没有。
翼州,可以完全无干扰的发展自己的军事和经济实力。
三五年时间,足以让自己的地盘发展的无比强大。
甚至苏文猜测,这个时间甚至还要超过三五年,因为当今天下,大梁王朝的末世征兆已经显现。
苏文不相信崇信皇帝有那个能力打破历史规律,在王朝末期还能实现一次中兴。
说实话就算他老祖宗开国君主亲自来,都不一定能做到。
当今天下的局面是土地兼并几乎到了极限,百姓和士绅的矛盾极其尖锐。
再加上皇权与士绅的矛盾也尖锐到了极限。
这种情况下,再有能力的皇帝都无力回天。
崇信皇帝面临的局面将会是天下大乱,到时候各地烽烟四起,边境异族入侵。大梁王朝自顾不暇,哪里有闲情搭理翼州。
翼州能够发展个十几二十年都没人过问,一直到新朝建立。
新朝强大之后估计才有那个闲心,看翼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到时候如果自己尊奉新朝给他们缴纳赋税,甚至能一直安稳。
这些都是苏文对翼州前景的预见。
在他的预见里,翼州将会有极长一段时间,不会受到外部的打扰。
至于翼州发展到富强之后,要不要尊奉新朝,要不要入天下乱局,大人打小孩一样碾压各、甚至降维打击路人马,那都是后话了。
所以就算自己现在在翼州实施的一些举措触犯了当地这些小士绅的利益,也无关紧要。他们现在都在自己的牢笼里,自己可以将他们随便拿捏。
自己动士绅的利益和王安石、张居正、雍正动士绅的利益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王安石他们动的是整个王朝所有士绅的利益,全体士绅,朝堂上的加上民间的联合起来反抗新政。
而自己动的是翼州一个小群体士绅的利益。
自己面临的难度,比他们小了不止一个档次。
关键是,还不会受到朝廷干扰。
所以自己完全能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