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此言差矣,如果只有律法没有道德,岂非礼崩乐坏?”因为有了前面的打样,颇有气节的赵仁信也敢大胆站起来发表与主公不同的意见了,“圣人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所以圣人要以德化民,复归于礼……”
“而法家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之法;去仁爱,弃道德之术;夫权重者,人主之爪牙也之势不仅会导致礼崩乐坏,更会导致国崩政坏。”冯良才发言。
“你们曲解了本官的话,本官只是说德行不能作为评判罪恶的标准,而非言翼州就不要德行了。”苏文纠正道,
“道德可以是我们批判一个品行的依据,但不能成为判决一个罪人的工具。”
“将道德请下审判的至高席位,不是对道德的贬低,恰恰是对它的保护——防止它被一些德行有亏的掌权者滥用沦为暴政的武器。”
“同时,这也是对每个人的保护——确保我们不会因为被对手指责为德行有亏,就受到律法的惩罚。举个例子,比如本官给尔等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找一两个尔等的仇人做人证,尔等如何辩驳?用哪些证据还自己清白?”
人群闻言心中一颤:如果主公真这么做,那么他们的下场会很惨,人生很轻易就被毁了。
不但人生被毁还会留下骂名。
这太可怕了!
对方是上级,自己翻盘的可能几乎为零。
就算最终能证明自己是个孝顺之人,恐怕也会心力交瘁,惨淡收场。
“因此,不用道德评判罪人,是最大程度保证所有人的个人自由与安全。”苏文语气一转,“翼州在用律法作为评判一个人是否有罪的同时,不但不会摒弃德行,反而会把德行提高到一个更高的地位。”
“以后在判断某件案子,判断某个人是否有罪的时候,成立一个‘德行审判团’,成员由各行各业的百姓担任。让公众去判断,此人的行为是否符合仁、义、礼、信、是否以及民为重。”
“这叫做法与德结合。”
“主公英明!”
“主公英明!”
人群闻言纷纷说道,“主公此举,不但没有抛弃道德品行,反而让道德品行运用到了实处,同时还避免了滥用道德。”
“德行审判团先在翼州府试行,如果效果好的话,便形成制度,推广到各县。”苏文转头对吏目曹成运说道。
“遵命。”曹成运点头记录。
“因此我们不能因为世人普遍认为商人唯财是图,就断定齐仁诚德行有亏、不适宜任主事一职。”接着苏文总结道,“日后互市司在齐仁诚的管理之下,若商人依法纳税,为百姓谋得实惠,我们就应当改变对商人的成见。”
“本官在此明定:日后商人所缴纳的税款,将全部用于百姓福祉。践行圣人的民为重。”
“在本官看来,商贾的重税,比之百姓所交田税、丁税要高出数倍。”
“也就是说,商贾与国计民生,地位甚至更重。”
“如果诸位对齐仁诚担任互市司主事一职仍不放心,以后互市司的运作,在场所有人皆可监督。”
互市司的运作要受到众人监督?齐仁诚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感觉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不过也没有抱怨,自己身为商贾,开天辟地头一遭担任衙门要职,必然要负重前行。
至于主公这么做,也是为了平息其他与会者的反对情绪。
让人群更能接受他担任要职。
“而齐仁诚你们这些豪商巨商,在赚取大量银钱的时候,也当心怀百姓。赚之于商,用之于民,体现你们商贾的仁心、虽身为商贾,也在践行圣人民为重的理念。”苏文把目光看向三人,“证明尔等商贾,并非在圣人教化之外。”
“草民……卑职遵命!”齐仁诚起身挺直腰杆面向人群,心情激荡,“在下蒙受主公的知遇,提议担任互市司主事一职,日后必定为翼州商事鞠躬尽瘁。”
“必定廉洁奉公,绝不舞弊自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并且衷心恳请各位以及所有百姓监督!防止在下忘记初心,以及民为重之圣训。”
“如果你们心怀仁义,那么就和士没什么区别了。”苏文感慨,“今后你们但凡做一件善举,本官都会昭告百姓,以改变世人对商贾的偏见。”
“多谢主公!”齐仁诚一阵激动:主公这么做,是真心想改变世人对商贾的偏见啊!
主公对商贾们的恩德,可谓天高地厚!
“在下在此立誓,如果在下能力不足,无法胜任互市司主事一职,或是在任上徇私舞弊,都请主公裁撤并治罪。”
“诸位,现在对齐仁诚担任互市司主事一职,还有不同意见吗?”看到齐仁诚慷慨立誓之后,苏文转头看向人群,问道,“此外还要说明一点,互市司主事和各县管事一样,只有实权,没有官身,身掌要职却不高高在上以势压人。”
“卑职无异议 。”魏辉等人表态。
“学生无异议。”沉吟片刻之后,赵仁信等人也纷纷表态。
齐仁诚虽然担任互市司主事,但他没有官身,对他们这些同样没有官身的县管事来说,没有压力。
与命官担任互市司主事相比他们更乐意齐仁诚担任,虽然固有的偏见也让他们质疑齐仁诚的德行。
“属下反对!”就在这项人事任命就要敲定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群一看,又是王继。
“王继,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苏文目光看王继。
“齐仁诚是主公小妾之父,主公任用他担任要职,是任人唯亲!”面对苏文的目光王继丝毫不惧,“任人唯亲者向来非明主。”
“任人唯亲者与公平公正背道而驰,会阻断仁人志士投效之路。”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指主公非明主?人群心中暗自震撼。
他已经数次挑刺了,不但挑同僚的刺,还挑主公的刺,就是个刺头,不知主公这次会不会容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