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一直在仔细感知远处波动的鸦瞳长老,脸色忽然微微一变,猛地趴在地上,耳朵贴紧地面,仔细聆听着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对……对面的‘挖掘’是停了……但是……好像有别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他的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恐怖、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沉闷巨响,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洞窟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邪恶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缓缓地、带着被惊扰的愤怒,从那裂缝的方向……扫荡而来!
那意志掠过洞窟的瞬间,所有的妖族战士,包括棘首领和大长老,都脸色一白,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修为稍弱的更是直接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而被我抱在怀里的阿茸,更是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他额间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冥痕,像是被这恐怖的意志彻底激怒,或者说……唤醒!
蓝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不再是之前的柔和!而是变得深邃、狂暴、充满了至高无上的威严和……饥饿感!
一种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深渊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
阿茸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被极致的痛苦和某种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暴戾情绪取代,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深处竟然闪烁起一丝冰冷的、非人的蓝光,他对着那股邪恶意志传来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似孩童的、低沉而充满威胁的——
“吼……!”
那一声完全不似孩童的、低沉而充满威胁的低吼从阿茸喉咙里迸发而出时,整个洞窟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妖族战士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转为骇然和难以置信的惊恐,齐齐后退一步,如同看到了什么比影孽更加可怕的存在!
阿茸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绷得像一块石头,额间冥痕爆发出的不再是温和的蓝光,而是如同深渊本身睁开的、冰冷而暴戾的眼眸!
那股浩瀚而恐怖的威压虽然一闪即逝,被鸦瞳长老的封印和冥痕自身的不稳定强行压制了回去,但残留的气息依旧让每一个感受到的人神魂战栗,双腿发软!
而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非人蓝光,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呃……”威压褪去,阿茸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中的蓝光熄灭,恢复成原本的墨黑,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显然也被自己刚才那一声吼和体内突然爆发的陌生力量吓傻了,小脸惨白如纸,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却连哭都哭不出声音,只是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凋零的叶子。
“刚……刚才那是什么?!”有战士声音发颤地问,握着武器的手都在抖。
“深渊……是深渊本身的气息吗?!”另一个战士面色如土。
就连棘首领和大长老,也脸色煞白,额头沁出冷汗,看着阿茸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阿茸那一声吼叫,不仅仅是对外界邪恶意志的回应,更像是一次无意识的、源自本能的……宣告和威慑!
鸦瞳长老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恐惧、以及一种更加疯狂的探究欲在他眼中交织:“不是简单的共鸣……是……是位阶的压制!那裂缝后面的东西……被吓退了?!但这小子……他刚才……”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阿茸那副快要崩溃的可怜模样,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洞窟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阿茸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噎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希望刚刚燃起,却被更深的恐惧和疑虑扑灭。
阿茸的能力或许能净化、能封锁裂缝,但他体内沉睡的,究竟是希望,还是一尊更加可怕的、随时可能苏醒的魔神?
“……先……先让他去休息。”大长老最先回过神来,声音干涩无比,她复杂地看了阿茸一眼,那目光沉重得让人窒息,“今日之事,严禁外传!违令者,族规处置!”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和隔阂,却再也无法轻易消除。
我抱着几乎虚脱、依旧沉浸在后怕与自我怀疑中的阿茸,回到了石室。
这一次,他沉默了整整一天一夜。
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只是蜷缩在兽皮里,睁着空洞的大眼睛,望着石壁,一动不动。
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仿佛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封闭了起来。
他害怕了。
不是害怕外面的怪物,而是害怕他自己,害怕自己身体里那个陌生的、可怕的“东西”。
直到第二天夜里,他才仿佛终于从那种冻结的状态中稍稍挣脱,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额间那再次变得沉寂、却仿佛蕴藏着无尽恐怖的印记。
“……尊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深的迷茫,“……阿茸……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无法回答。
“……阿茸是不是……真的会变成……很坏很坏的怪物?”
他转过头来看我,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那是一种纯粹到令人心碎的恐惧,“……那个声音……不是阿茸的……阿茸不想吓大家的……阿茸不想那样的……”
他语无伦次,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蜷缩起来。
我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的重复:“那不是你,阿茸。那只是一种……力量。就像打雷闪电一样,它很可怕,但它本身没有好坏。”
我的安抚显得苍白无力。
接下的几天,阿茸变得更加沉默和敏感。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一个靠近他的妖族,一旦发现对方眼神中有丝毫的恐惧或戒备,就会立刻像受惊的蜗牛一样缩回自己的壳里,久久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