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规则的囚笼
办公区里，几个同事投来同情又带着些许嘲讽的目光。在他们看来，林悦这种行为，叫“不识时务”。
林悦胸口一阵烦恶，她猛地合上电脑，抓起包，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走出了报社。
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发冷。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查不出什么。整个舆论场，都已经被秦牧用钱砸成了一块铁板。
但她不甘心。
她想起那个在金蝉科技事件中，凭一篇帖子掀翻整个骗局的“剧本撕裂者”。
她忽然明白，有时候，真相并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它只需要一个能够被点燃的火种。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小张吗？我是林悦，还记得我吗？对，财经前沿的。想请你喝杯咖啡，聊聊你们最近研究的‘星尘智能’。”
电话那头，是她曾经帮助过的一位，在小券商工作的研究员。
***
咖啡馆里，名叫小张的年轻分析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林悦姐，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们老大下了死命令，关于星尘智能，所有报告都必须是‘强烈推荐’，一个字都不能改。”他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不敢看林悦的眼睛。
“我不是来让你爆料的。”林悦把一杯柠檬水推到他面前，语气温和，“我就是好奇。以你的专业眼光看，这家公司，真的就那么完美无瑕？”
小张犹豫了很久，看了一眼四周，才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完美？林姐，A股市场，你见过完美的公司吗？太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完美。”
林悦心中一动：“怎么说？”
“我说不上来……感觉太顺了。”小张皱着眉，努力组织着语言，“它的每一份财报，每一个数据，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地踩在所有投资人最喜欢的点上。成长性、盈利能力、市场份额……好得像教科书案例，反而不像一家真实在经营的公司。”
“还有呢？”
“还有就是……它的承销商，天盛证券。”小张的脸色更紧张了，“他们的销售策略很奇怪。按理说，星尘智能这种明星股，机构抢都抢不过来，根本不愁发。但天盛证券这次给散户预留的份额特别大，而且还在拼命地向券商营业部的客户经理压任务，让他们鼓动散户去顶格申购。这感觉……不像是怕没人买，倒像是怕来买的人不够多。”
林悦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地接近那个坚硬外壳下的裂缝。
“绿鞋机制呢？你怎么看？”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绿鞋啊……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小张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启动绿鞋，正常，为了稳定股价嘛。但他们这次的超额配售选择权，直接顶到了15%的法定上限！林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他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比划着：“就好像过一条水沟，别人最多穿一双雨鞋，星尘智能是直接开来了一艘航空母舰！你说它谨慎？我不信。这根本不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就像是……他们提前就知道，这里会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所以才准备了航母来应对。”
“海啸……”林悦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懂了。
正常出货，是细水长流。而秦牧要做的，是在股价的最高点，发动一场海啸般的抛售，瞬间完成收割！而“绿鞋”这艘航母，就是用来确保海啸过后，船身不会因为剧烈波动而触礁——破发。
这是一个何等疯狂又周密的计划！
小张看着林悦骤变的脸色，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得太多，连忙摆手：“林姐，这些都是我瞎猜的，你可别写出去啊，我还想在这行混饭吃呢。”
“我明白。”林悦回过神来，对他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小张。今天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告别了小张，林悦一个人走在街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但她没有任何证据。小张的话，只是一个年轻分析师的直觉，根本无法作为报道的依据。告诉总编，只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报警？警察叔叔可能会建议她去看看精神科。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窥见了世界末日秘密的普通人，却无人可以诉说，也无人会相信。
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她走过一个巨大的LEd广告牌，上面正循环播放着星尘智能的宣传片，激昂的音乐，配上创始人慷慨激昂的演讲，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眼中闪烁着对财富的渴望。
看着那些被蒙在鼓里的狂热面孔，林悦停下了脚步。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一个敢于向整个市场宣战的人。
剧本撕裂者。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她知道，他一定也在关注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
林悦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路边的一家网吧。
她需要一个火种，或者说，她需要向那个手握火种的人，传递一个信号。
她打开最火的那个股票论坛，登录了自己的小号，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她没有直接陈述自己的发现，那太危险，也太容易被淹没。
她发了一个帖子。
标题是：《技术讨论：什么情况下，一艘航母需要为过一条小水沟而护航？》
正文里，她没有提任何公司的名字，只是用纯粹的技术和逻辑，将小张分析的“绿鞋”疑点，用一种略带调侃和疑问的口吻，详细地阐述了一遍。
她相信，如果是那个“剧本撕裂者”，他一定能看懂，这艘所谓的“航母”，究竟想要掩盖一场怎样的惊涛骇浪。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知道，按下这个键，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也有可能，她将点燃一场无人预料到的，滔天大火。
ps：当正义的记者选择用智慧发出信号，身处暗处的复仇者会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