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无云,日照三竿。
谢明漪怒气冲冲地冲进姜棠的院子,远远瞧着姜棠的陪嫁丫鬟守在门口,不用猜就知道,肯定还没有起床!
谢明漪刚抬起手,想要推门,房门却是应声而开,姜棠就衣冠整齐地站在门口。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谢明漪动了动唇,可还未来得及出声,余光就瞥见屋内另一个身影,脱口而出。
“兄长?”
谢蘅看了她一眼,眉心缓缓拧紧,“叫人。”
谢明漪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瞪着姜棠,最后在谢蘅的目光下,低声道,“嫂嫂。”
姜棠眉眼一弯,拿出了个精致的匣子,递给她。
谢明漪顿了顿,再次看向谢蘅,抬起手,不情愿地接过匣子。
一个被除了族籍的落魄女,能拿出手什么礼物。
“你们一起去见母亲。”
语毕,谢蘅越过两人,拂袖而去。
只留下姜棠和谢明漪在原地僵持。
“你自己见长辈,凭什么要我陪。”
当着谢蘅的面她不敢反驳,可是谢蘅走了,她脸上的嫌弃再也掩饰不住。
“因为我会告状啊!”
一句话戳中谢明漪的痛处!
她怕兄长是没错,可是她不能在姜棠面前示弱,硬着头皮丢一下一句,“我才不怕。”抬脚就要离开。
“你陪我去,我给你谢礼,如何?”
姜棠忽然叫住她。
谢明漪顿住,震惊地转头,像是听了什么荒谬可笑的笑话“谢礼?你?”
姜棠眯着眼笑而不语,示意她打开那匣子。
谢明漪嗤了一声,原本是想给她留些脸面的,既然她都不嫌丢人,那她就更不必替她遮掩。
伸手打开了匣子,余光一瞥,脸上的嘲讽僵住,伸手拿起匣子里其中一支珠钗。
不可思议地,“这是……云栖阁,这个月的限量款……”她已经心心念念好久了,又垂下眼,看匣子里其他的首饰,足足一整套!
谢明漪反应了一会,“你这不会是假的吧!”
“我在云栖阁预定了下个月的新款……如果你喜欢的话!”
姜棠歪着头看她,眼底尽是笑意。
谢明漪将信将疑地合上匣子,转手递给身边的丫鬟,再看向姜棠时眼里的敌意就少了些许。
“我是怕你不认路,丢我兄长的脸。”
姜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再不走……等下连你的脸也丢尽了!”
谢明漪满脸不情愿地带着她走出了棠梨居,侯府比姜府大的多,转过游廊,迎面是道月洞门,门楣上题着漱玉二字,墨迹清润。
穿门而过,便见一方青石铺就的庭院,墙角砌着半人高的太湖石,石上爬满了薜荔,垂落的藤蔓间藏着只绿釉小缸。
谢明漪步子迈得又快又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这侯府的路绕得很,你紧跟着些,若是走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话音刚落,便见曲桥那头走来两个提着食盒的仆妇,见了谢明漪和姜棠,忙垂首行礼。
清风榭。
谢蘅刚换了身衣袍,站在阁楼上,望着两人的背影。
“我还以为你今日要亲自陪她去见长辈呢!”
萧承稷手里端着盘葡萄,倚着栏杆,时不时往嘴里丢两颗。
“我若去了她才更难立足。”
谢蘅蜷着手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你怎么来了?”
“父皇不是听说昨日大婚某人都没爬起来,这不让我来瞧瞧。”
谢蘅的是视线从姜棠身上收回来,转头看向萧承稷,“你就差在我这住下了!”
丢给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让他自己品。
“……”
萧承稷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很快要调整过来,远远地看了眼姜棠,才开口,“你这位夫人到底是什么底细,烟火隆记前脚爆炸,诚意伯后脚就急匆匆的出了府,不过可惜的是,只截获了半张书信。”
姜棠不顾危险前去报信的那一幕,他起初只是觉得她想到了什么,事后一细想,怕是什么人阻碍了。
姜明渊身后有帮手,至于是谁!只要打草惊蛇,自会露出马脚,他要做的,就是等。
思及此,勾了勾唇。
“她是什么底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近些年,所有弹劾姜明渊贪腐的奏疏,即便直呈圣上,也因御史台查无实证,轻拿轻放,不了了之,便不能在指望御史台了。”
顿了顿,谢蘅再次看向萧承稷,“隐麟卫看似在暗,其实盯着我的人太多了,倒不如假借旁人之手。”
萧承稷反应了一会,“若是棋子尚可,可若是当夫人来论……哪天她发现你利用她!……”萧承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府里给你备一间厢房!”
谢蘅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我不需要!”
一盏茶的功夫后,萧承稷满是心塞地出了景阳侯府。
因为谢蘅说,他除了清风榭,他还有隐麟卫!
姜棠对萧承稷和谢蘅之间的针锋相对全然不知情,一场明讽暗刺的认亲,姜棠已是筋疲力尽,这些人,比姜府里的弯弯绕复杂的多。
“夫人,老奴帮你上点药吧!”
徐妈妈从嫁妆箱子里拿出了一盒烫伤膏。
姜棠垂眼,看了眼通红的手指,“不用,其实茶水不烫。”
她的这位婆母,是镇北将军的胞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喜欢与否,全在脸上,今日敬茶水也只是比平常的略微烫一点,不过是端的时间有点长。
“老奴还以为世子今日会陪姑娘一起……”
姜棠按了按太阳穴。
“世子若是去了,长辈们自是会笑脸相迎,于是背地里捅刀子,那可真是明枪暗箭都来了!”
其实今日这场面已经是最好的了,比起姜之瑶上一世的遭遇,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姜棠把腰间外祖父给她的玉佩取下来,递给徐妈妈,“收好!”
“夫人为何不戴在身上。”
“今日戴着是为了告诉别人,即便是我被姜家出族籍,我背后也是有清河崔氏的,若是日日都戴着招摇,那就变了韵味。”
白芷恍然大悟,“怪不得,夫人特意让青芜把嫁妆安置在表少爷的府邸,您是没瞧见,那一把一百二十台嫁妆从崔府出来时候的场面。”
姜棠已经困的眼都睁不开了,昨日天不亮就被拎起来梳妆打扮,前半夜熬着,后半夜睡软榻,掉下来几次!
刚躺下,忽地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朝着徐妈妈说道,“我给谢明漪下药了,明日一定会砸上门的,你们两个拦着点。别闹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