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高烧与呓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林宥霆心中激起了永不平静的涟漪。
自那之后，他看向贺归轩的眼神，无可避免地染上了复杂的色彩。
震惊、恍然、困惑、担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悄然滋生的悸动，全都糅杂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他依旧恪守臣礼，但那份恭敬之下，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专注与……温柔。
贺归轩昏迷了两日，林宥霆便几乎不眠不休地守了两日。
喂药、擦汗、更换额上的冷巾，所有事情他都亲力亲为，不让旁人经手。
当贺归轩终于从昏沉中短暂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明时，唇边便触及了微凉的碗沿。
“陛下，该喝药了。”
林宥霆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柔和。
贺归轩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林宥霆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眼底的血丝依旧明显，下颌也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憔悴，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什么力气。
林宥霆见状，用银匙舀起一勺漆黑的药汁，细心地吹温了，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碰疼了她。
然而，贺归轩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执着银匙的修长手指，竟在微微地颤抖。
那颤抖极其细微，却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在紧张？
还是在……害怕？
贺归轩心中微动，顺从地喝下了那勺苦药。药汁入喉，苦涩弥漫，但她却仿佛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如此。
林宥霆的照料无微不至，甚至到了某种近乎虔诚的地步。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致的耐心与轻柔。
他不再回避与她的眼神接触，但那目光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却让贺归轩有些看不懂，只觉得那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主人，林相看您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系统适时地跳出来调侃。
‘闭嘴，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贺归轩在心里斥道，却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自己高烧时是否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在林宥霆的精心照料和系统药物的双重作用下，贺归轩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七八日后，她已能靠着软垫坐起身，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暖洋洋的。
贺归轩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便想尝试下床走动。
“陛下，您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林宥霆见状，立刻上前劝阻。
“整日躺着，骨头都要酥了。”
贺归轩摆摆手，执意要起身。她掀开锦被，双脚试探着踩在脚踏上，缓缓用力站起。
卧床多日，难免有些气血不足，加上伤口初愈，她起身的瞬间，眼前微微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小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守在一旁的林宥霆脸色一变，立刻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和腰侧。
他的动作迅疾而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在触及她时，下意识地放轻，仿佛怕碰碎了稀世珍宝。
贺归轩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眩晕感很快过去。
她一抬头，却瞬间僵住。
因为林宥霆情急之下的搀扶，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
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未散的惊悸，看到他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看到他紧抿的薄唇，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额发和脸颊。
她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胸前的衣襟，属于他的、清冽的书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强势地笼罩了她。
他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什么时候是可以这么亲密的关系了？
贺归轩想的有点出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阳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勾勒出暧昧的光影。
林宥霆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她因为刚刚的眩晕，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那双总是带着威严或狡黠的眸子，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的身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纤细柔软，隔着单薄的寝衣，他能感受到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手臂传来的温热触感。
“轰”的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那个惊世骇俗的猜测，以及高烧夜那几句含糊的呓语。
她是女子……
这个认知如同野火，瞬间燎遍了他全身的血液，让他心跳失序，呼吸交错，扶在她腰间和手臂上的掌心，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想松开手，恪守君臣之礼，但那双手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贪恋着这片刻的靠近与温存，舍不得放开。
贺归轩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他有些紊乱的心跳声，能感受到他目光中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复杂情绪。
他的指尖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寂静，却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维持着极近的距离，呼吸交织，眼神纠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浓稠的暧昧。
最终还是林宥霆率先回过神来。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迅速拉开了距离，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陛下恕罪，臣……僭越了。”
贺归轩看着他骤然泛红的耳廓和刻意避开的视线，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发清晰。
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莫名的悸动，故作平静地转身，望向窗外：
“无妨，是朕自己不小心。”
“不过，朕怎么不知，林相从何时起，竟然愿意与朕这个男人这么亲密了？”
“难不成……林相对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