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皇叔就不会再对他冷眼相待了。
也不会再逃了。
霍子寒那一线紧抿的薄唇透出帝王的凉薄。
“给皇叔用。”
薛大医心底直打颤，帝王之心不可测，他应道。
“是！”
小废物像往常一样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叶予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本来就有胃疾，又偏偏那日遇上寒毒发作。
又不敢用灵力压制，叶予泽怕在小废物的历劫中使用法术会被司命察觉到，到时候若是传出来天帝暗中帮人渡劫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就更难解释了。
好歹有慕白的药在，多多少少还能压制一点，不然他肉体凡胎的疼起来，还不得活生生的要了他老命。
叶予泽疼得在床上打滚，冷汗涔涔，脸色都白了。
小废物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除了紧张的抱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叶予泽实在疼得不行，偶尔余光瞥了眼抱着自己的小废物眼角红红的，他便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想抬手给人擦下眼泪哄哄他说：没事。
可又疼得实在没力气，喘口气都得分成好几段。
叶予泽也不能给人解释寒毒是什么，小历物又听不懂，他只好说是胃疾老毛病了。
自那之后，便是各种补药，养胃的朝他这边送，小废物会认真看着他一滴不剩的喝完。
叶予泽向往常一样，接过药，喝完。
他下意识的皱眉，味道跟平常不一样了，他也没有怀疑，以为是换了其他养生的方子。
可是，叶予泽却察觉到，小废物额头上密布的汗水，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你紧张什么？”
霍子寒有些心慌，他对皇叔用了药，他突然上前把人抱住。
“别离开我……”
没有用孤，也没有喊皇叔，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已经卑鄙到用药把人困住了。
叶予泽发现自己越来越嗜睡了，总觉得精神集中不起来，还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他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哪里有问题了。
起初他以为是小废物在他的饭菜和茶水里掺杂了一些安眠的成分。叶予泽故意一天不吃不喝，可还是抵不住困意。
直到小废物端着药进来，朝他温柔道。
“皇叔，该喝药了。”
叶予泽才警觉，大概问题出现在了这。
明明以前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彻夜彻夜的失眠，偏偏喝了药之后便困意强烈，连脑子都混沌起来。
他第一次将药打翻，后退了两步，朝人问道：“你在里面放了东西。”
明明是问句，却被硬生生说成了笃定。
霍子寒抿唇，命人将青瓷碗残渣收好，怕伤了叶予泽，又唤人去重新端了一碗，轻声哄道：
“皇叔若不放心，那孤以后每日都同你一起喝。”
药肯定有问题，那他就更不能让小废物喝了。
叶予泽在小废物端起碗喝的那一刻，将药夺了过来。
他轻抿下唇，端着药碗一饮而尽，苦涩顷刻淹没了嘴里的铁锈味，药是热的，喝下去，冰凉的腹上也有了几分暖意。
然后他听到代0017在他耳边冷声道。
“蠢货，那是忘忧散。”
叶予泽微微垂眸，没搭理系统。
小废物横地里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腰肢。
叶予泽喝药喝得有些急，呛得咳嗽。
霍子寒将人压在床上，伸手剥开叶予泽身上宽大的袍子，顺着胸口，指尖一路向下，嗓音沙哑道。
“皇叔，瘦了。”
叶予泽趴在床上，霍子寒将人搂进怀里，拂过他冰凉的面颊，上头的湿润浸染了他的指尖，他俯下身：
“别哭了。”
叶予泽再未同他说过一句话，霍子寒抱着他，坐了一整晚。
怀里的人大概是药效的原因，不久便沉沉入睡。
霍子寒将头靠在人的额头上，看着月光透过窗子，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
“皇叔，对不起。”
霍子寒发现，叶予泽对他越发安顺了，无论要他如何，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嗯”一下。
皇叔时常坐着发呆，也没有再逃过，眼底空洞一片，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霍子寒几乎都是日日来，带着药，看着叶予泽乖乖喝下，不反抗，不冰冷。
大概是，药效开始慢慢发作了。
霍子寒欲言又止，好一会才口道：
“后日皇叔生辰，孤给你办如何？”
若是换做以前，叶予泽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他一向顾忌这层叔侄关系。
自进了后宫以来，叶予泽便不喜欢在朝臣面前抛头露面。
可这会儿他只是迷茫的“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霍子寒摸摸他的脑袋，将人的一头青丝给弄乱。
“皇叔同意了？”
叶予泽昏昏欲睡，眼皮十分沉重，他只想快点应付完了事，囫囵着答应下来：
“嗯……”
霍子寒一怔，他突然意识到，一天十二个时辰，皇叔似乎一直在昏睡，记性也越来越不好。
似乎，这一睡，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一样。
一想到这，他突然有些恐慌，伸手摇了摇：“皇叔别睡了，你起来，你起来看看孤。”
“我太困了。”
叶予泽迷迷糊糊的缩进被窝里，长发凌乱，像只担惊受怕又困到了极点的小猫一样，脸埋进枕头里，轻声呢喃。
“让我睡一会……就一会。”
闻言，霍子寒有些恐慌的又将人晃了起来：
“皇叔？别睡了！”
叶予泽眼皮十分沉重，又偏偏小废物不让他阖眼，他只能艰难的抬一下眼睑，窗外是夜半，月光朦胧。
“嗯……怎么了？”
叶予泽软软的靠在人怀里，小声问道。霍子寒皱了皱眉，给怀里人裹好被子，迟疑道：
“后日是你生辰，皇叔还记得么？”
叶予泽愣了愣，似乎有些茫然，但还是勾唇温柔的笑了笑：
“好。”
“……”
什么好啊，后日是你生辰，你明明不记得了。
你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霍子寒微微蹙眉，知道那药起了作用，他把皇叔永远留下来了。
可是，这人却已经开始慢慢遗忘了，会忘记所有，那些高兴的，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