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往他背上缩,指甲掐进他肩膀。他突然停下脚步,把她往背上颠了颠:
你数我背上的补丁,数到一百就到了。
她抽抽噎噎地数:
一、二、三......
数到五十六就忘了害怕,后来才发现他后背上根本没有补丁——那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衫,是他特意穿来逗她开心的。郎中给她敷药时,墨尘蹲在门口偷偷揉被她掐出红印的肩膀,嘴角却扬着笑。
后来跟着墨尘去拜师,记得师尊说过四师姐私通魔教后再不收女弟子,最后凌霄只能男扮女装。赵沉也来了。师尊考较时我背《考工记》卡了壳,墨尘在我手心写望其辐,欲其揱尔而纤也。后面见到师尊,
你们三个,都会什么?师尊问。
弟子擅长机关术。赵沉答。
弟子懂些剑法。墨尘说。
轮到我时,喉咙发紧:我会背《考工记》。
师尊突然笑了:哦?那你说说轮人之事
我小声重复墨尘教的句子,师尊点头:视以景
师尊,今年不是只收两个吗?三师兄插话。
师尊敲着罗盘:墨尘第七,赵沉第八,凌霄第九。他顿了顿看向我:这孩子我收作关门弟子。
夜里墨尘摸进房,塞给我灰布道袍:明早卯时去练武场。
师尊是不是发现了?我摸着道袍补丁问。
他往窗外看:师尊收关门弟子了,他老人家自有道理。
后来在师门里,有一次我受了伤蹲在三清观后院的药圃里哭。膝盖都磕青了,师父肯定要罚我抄《水经注》。墨尘蹲下来,用帕子沾着凉茶给她擦伤口,指尖轻轻避开破皮的地方。
怕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颗麦芽糖,我替你抄。不过下次练轻功别再踩坏师叔的灵芝,他昨天还念叨要拿你当药引呢。
凌晓含着糖笑出声:师兄最坏了!
有次我半夜偷溜去藏经阁找《黄河古图》,被巡夜的抓个正着。墨尘硬是拦在我身前:是弟子想看禁书,与师弟无关。三十鞭子抽在背上,他愣是没哼一声,第二天还照常帮我挑水劈柴,血渍透过中衣渗出来,在扁担上印出暗红的痕。
师兄你傻不傻!凌霄咬着唇给他上药,眼泪砸在他伤口上。
墨尘却笑,伸手揉乱她的短发——那时她为了扮男装特意剪的,扎得头皮生疼。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师妹呢。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比蚊子还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师兄永远信你。
后来外出历练,他们被迫分开。最后一面是在黄河渡口,墨尘塞给她个油布包,里面是她女儿家的衣裙和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去河神庙找老何伯,他会帮你。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对了,记住以后你一直都叫凌霄——直上云霄,再没人能困住你。
这些年她顶着的名字活下来,以为早已把藏进了心底最深处,可那条弹幕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的锁。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滚动,有人开始跟风:难怪录音里他与赵沉!细思极恐,会不会是他故意引导凌霄发现证据?
二柱凑过来看屏幕,挠头:墨尘哥不像坏人啊...他上次还救过我呢。
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密集起来,猩红的双面间谍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凌霄眼睛生疼。
十年前三清观那场大火,是不是他放的?
赵沉藏炸药的仓库钥匙,我记得是墨尘给的线索!
他故意让凌霄发现油布包,就是为了借刀杀人!
二柱急得直跺脚:你们胡说!上次我掉冰窟窿里,是墨尘哥跳下去救的我!他自己冻得发了三天高烧,还说二柱命比我金贵
新的弹幕立刻刷屏:救命之恩就能洗白?赵沉还资助过贫困生呢!
细思极恐!他给凌霄的麦芽糖里是不是下了药?
难怪凌霄总能找到证据,全是他布的局!
凌霄猛地站起身,手机地摔在地上。她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文字,指甲掐进掌心:不是的...他不是...
二柱慌忙扶住她:霄哥你咋了?脸色这么白...
他说过永远信我...凌霄的声音发颤,眼前突然浮现出藏经阁的火光,三十鞭子...他替我挨的...血把扁担都染红了...
弹幕还在疯长:演的吧?苦肉计而已!
赵沉叫他,他叫赵沉,这关系还不明显?
可怜凌霄还当他是好人,怕不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小虎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举着个摔碎的瓷碗:霄哥!我爷说的银灰色面包车找到了!司机招了,说是墨尘让他去接墨兰的!
凌霄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小虎喘着粗气:司机说...说墨尘给了他五千块,让把墨兰送到赵沉那儿去!还说...还说这是兄妹相认的惊喜
二柱一把抢过手机:不可能!墨尘哥上周还帮兰丫头修自行车,说等她高考完就带她去看海
直播间突然弹出置顶评论,是个带着V标的刑侦博主:【独家爆料】墨尘银行账户近三年有27笔匿名转账,收款方均为赵沉控股公司。
凌霄感觉浑身的血都凉透了,十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清晰起来——墨尘把她推进河神庙,自己转身冲向追兵:快走!就说你从没见过墨尘!
原来他是故意的...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他早就跟赵沉一伙的...救我只是为了让我替他找《黄河古图》...
二柱急得满头大汗:霄哥你别信网上的!墨尘哥上次为了护你,被赵沉的人打断三根肋骨!他躺在病床上还说只要凌霄没事就好
屏幕上又跳出新的弹幕,带着嘲讽的表情:打断肋骨?怕不是苦肉计演全套吧?
心疼凌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建议查查十年前三清观灭门案,说不定主谋就是他!
凌霄猛地抓起桌上的青铜齿轮,对着镜头嘶吼,声音劈得像被撕裂的布帛:墨尘不是双面间谍!不是!
凌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耳边全是墨尘当年的声音:师兄永远信你。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师妹呢。
墨尘不是双面间谍!不是……不是……不是……墨尘不是双面间谍!
声波震得投影幕布嗡嗡作响,李队长刚走进来就被吓了一跳:凌霄你...
凌霄的眼泪砸在齿轮上,水纹图案被晕开,露出底下一行极小的刻字——是墨尘的笔迹,十年前刻的:凌晓亲启,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