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弦居内,成小意的“疗伤”与“工作”正式开始了。
每日辰时,天光初亮,水汽未散,她便准时来到临水的小榭。马武康并不多言,或是抚琴,或是吹叶,甚至有时只是以指节轻叩石栏,发出特定的节奏。他演奏的并非复杂乐章,而是反复锤炼那几个基础音符——“清”、“宁”、“生”三韵。
“清”韵高亢而透澈,如冰泉击石,旨在涤荡杂念,澄清识海;“宁”韵低沉而悠远,似暮鼓晨钟,意在安抚躁动,平定心神;“生”韵则温和而蓬勃,若春芽破土,用以激发活力,滋养本源。
起初,成小意只觉得这些声音好听,有些奇特,但并无太多特殊感受。马武康也不急,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并要求她闭上眼,摒弃杂念,用全身心去“听”,去感受声音在空气中引起的细微振动,去捕捉那韵律与自身呼吸、心跳乃至血液流动之间潜在的共鸣。
这过程枯燥而艰难。成小意习惯了市井的喧嚣与算计,突然要她如此静心凝神,简直比让她去骗十个冤大头还难。她时常走神,思绪飘到九霄云外,直到马武康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或者一道微不可闻却直刺灵魂的“警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才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然而,潜移默化间,变化也在悄然发生。
或许是“清音露”的持续作用,或许是这日复一日的音律熏陶,她发现自己睡眠踏实了许多,不再轻易被噩梦惊醒。体内那股因黑石侵蚀而留下的、时不时让她感到心悸和虚弱的“寒意”,似乎也被那温和的“生”韵一点点化开、驱散。更重要的是,她开始能模糊地捕捉到那些音符中蕴含的“情绪”了——听到“清”韵时,脑海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空明;听到“宁”韵时,焦躁的心会渐渐沉淀;听到“生”韵时,四肢百骸会泛起懒洋洋的暖意。
这种奇妙的体验,是她前二十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她开始对马武康教授的“音律”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好奇,而不仅仅是出于生存的被迫接受。
马武康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动。这丫头的感知力,比他预想的还要敏锐一些。她似乎对“声音”中蕴含的“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这并非后天学习所能得,更像是一种……天赋?这与她那诡异的“运道”是否同源?
这一日,马武康并未直接演奏,而是取出一张素琴,置于成小意面前。
“今日,不只听,亦需动手。”他淡淡道,“无需技法,只需将你的手,随意置于琴弦之上。”
成小意有些忐忑地伸出手,依言将手指搭在冰凉的琴弦上。
“闭眼,回想‘清’韵之感,想象那股透澈之意,自你心中生发,流经手臂,灌注指尖。”马武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
成小意依言照做,努力回想着那如冰泉般的感觉。起初毫无反应,但当她摒弃杂念,全身心沉浸于那种“清”的意象时,她搭着琴弦的指尖微微一动。
“铮……”
一声略显干涩、却异常纯净的琴音,突兀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让成小意自己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微微震颤的琴弦,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根本没用力拨动,那声音……仿佛是自己流淌出来的?
马武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尚可。记住此感,这便是‘引意入音’的雏形。日后修行,皆需循此路径。”他没有过多赞扬,只是布置了新的任务,“从明日起,除听韵外,每日加练一个时辰的‘引意’。”
成小意看着自己的指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她好像……触摸到了某个全新世界的大门。尽管前路依旧迷茫,但这一刻,一种微弱的、名为“希望”或“可能”的种子,悄悄在她心底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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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守望者总部,隔离实验室。
准备工作已就绪。苏青以自身星辉为引,结合蔡少靓计算出的最优能量通道参数,在隔离室内构筑起一条极其纤细、闪烁着淡蓝色光晕的星辉桥梁。这桥梁一端连接着监控李军脑波活动的精密传感器,另一端,则小心翼翼地、如同触须般,轻轻搭在了那块沉寂的黑石表面——并非直接接触,而是隔着一层由岑什兰布下的、用以缓冲和过滤的灵魂守护蛊阵。
唐棠立于桥头,面前悬浮着一幅她耗费心血绘制的灵韵图卷。图中并非具体物象,而是一片广袤、厚重、孕育生机的大地,天空中有点点星辰洒下柔和光辉,整体意境蕴含着“守护”、“根基”、“苏醒”与“指引”。
“开始。”陈默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青深吸一口气,指尖星芒闪烁,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最纯净的星辉之力,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滴,注入星辉桥梁。桥梁微微亮起,那丝星辉之力沿着桥梁缓缓流向黑石。
几乎在星辉之力触碰到黑石外围蛊阵的瞬间,监测屏幕上,李军的脑波曲线猛地跳动了一下!与此同时,黑石内部那死寂的黑暗深处,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被触动,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同步反应加剧!但……能量流向不对!”蔡少靓紧盯着数据流,急声道,“星辉之力并未如预期般通过黑石‘中转’传递给李军,而是……而是被黑石吸收了极小一部分!另一部分,似乎引发了黑石内部某种未知的反应!”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那幅由唐棠绘制的、蕴含正面意念的灵韵图卷,突然无风自动,上面的山川大地星辰意象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温润的灵韵之光,主动沿着星辉桥梁,涌向李军!
而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原本只是被动泛起涟漪的黑石,猛地传来一股冰冷、粘稠、充满归寂意味的吸力!它不再满足于吸收那一点点星辉,而是如同苏醒的饕餮,开始疯狂吞噬唐棠图卷中流淌出的、蕴含着“生”之力量的灵韵!
“不好!黑石在反向抽取灵韵!”唐棠脸色一白,感觉自身的灵韵如同决堤般被扯向桥梁另一端。
苏青当机立断,试图切断星辉桥梁。但那吸力竟顺着桥梁反向蔓延,死死缠绕住她用以维持桥梁的星辉之力!
“守护蛊阵被侵蚀!”岑什兰低喝一声,她布下的玉蛊光芒急闪,表面迅速蒙上一层灰败之色。
实验室内警铃大作!数据显示,李军的脑波活动瞬间变得剧烈而混乱,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黑石的能量读数则在诡异地攀升!
“强行断开连接!重复,强行断开!”陈默的命令传来。
苏青咬牙,不顾可能遭受的反噬,星盘光芒爆闪,硬生生震断了星辉桥梁!唐棠闷哼一声,连退数步,灵韵图卷光芒黯淡落下。岑什兰面前的几只玉蛊“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连接被强行终止。实验室内一片狼藉。
黑石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那疯狂的吞噬只是幻觉。但李军的脑波依旧处于剧烈波动状态,脸色也更加苍白。
第一次尝试性的“星桥”连接,以失败和险些失控告终。
苏青脸色难看:“我们低估了黑石的活性……它对‘生’之力的排斥和吞噬本能,远超预估。”
唐棠抚着胸口,喘息道:“但……在连接断开的最后一瞬,我好像……感觉到李军大哥的意识,挣扎着传递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激?”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陈默沉默片刻,声音传来:“整理所有数据,分析失败原因。寻找黑石吞噬灵韵的阈值和规律。这次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证明,这条思路或许可行,但方式必须调整,需要更坚固的‘锚点’和更谨慎的‘绝缘’措施。”
探索之路,布满荆棘。但为了同伴,他们绝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