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侵袭的余波在无弦居内缓缓平息。成小意调息了整整一夜,才将翻腾的气血与残留的心悸彻底抚平。经历此番凶险,她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对音律修行有了更深的理解。那魔音虽是外邪,但其无形无质、直击心神的方式,与她所修的“引意”之道,在某种程度上竟是相通的——皆是以“音”为媒,干涉现实。
马武康对她的表现不置可否,但接下来的教导却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局限于让成小意感受和模仿固定的“清”、“宁”、“生”三韵,而是开始引导她去“聆听”和“理解”无弦居本身的声音。
“无弦居,非是死物。”马武康带她立于庭院中央,袖袍无风自动,“其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受我音律法则常年浸润,自有其‘声’。风过回廊,其声清越,是为‘廊风吟’;水穿石隙,其声潺潺,是为‘石涧响’;旭日东升,光照竹林,光影推移亦有细微‘声’息,是为‘晨光曲’……此地万千声音,皆是我谱写的乐章,亦是守护此地的无形壁垒。”
他让成小意闭上眼,不再仅仅用耳,而是用初步萌发的灵觉,去细细捕捉、分辨这庭院中无数细微的、和谐的“声音”,感受它们如何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音律之网。
这远比只听几个基础音符困难百倍。初始时,成小意只觉得耳边充斥着无数杂音,头晕目眩。但她心性坚韧,又有之前对抗魔音的经验,深知唯有理解并融入这片“声音”,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她摒弃焦躁,如同抽丝剥茧,先从最熟悉的“廊风吟”和“石涧响”开始,一点点地去感受、记忆、理解其独特的韵律。
数日过去,她虽远未能掌握无弦居所有“声音”的奥秘,却已能初步辨识出几种主要的“声纹”。更让她惊喜的是,当她尝试以自身微弱的“意”,去与这些和谐的“声纹”共鸣时,体内那股暖流竟与之呼应,运转得更加顺畅自如,甚至能引动周遭小范围的音律之力,形成一层极淡的、属于她自己的防护韵律。这层防护虽弱,却与她自身紧密相连,如同在她与无弦居的宏大乐章之间,搭建起了一座微小的桥梁。
马武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动。这丫头的悟性和韧性,确实非凡。她似乎正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将无弦居的“外律”,逐步转化为自身的“内韵”。这个过程,连他也未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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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守望者总部,实验室内的气氛因新送达的物件而变得不同。
林锋小队历经苦战,终于将那块来自磐石镇祭坛的青色条石安全送回。青石被小心地放置在黑石旁边的隔离平台上,当两者再次处于同一空间时,那种低沉的、源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嗡鸣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稳定。
这一次,苏青没有急于构建能量桥梁。她与岑什兰、唐棠商议后,决定采取一种更温和、更本质的方法。她们以青石为核心,结合苏青的星辉阵法和唐棠蕴含“大地庇护”意境的灵韵图卷,在隔离室内营造出一个高度纯净、极度强化“守土之民”血脉共鸣的力场。
力场生成的瞬间,异象发生了。
一直沉寂的黑石表面,那些扭曲的暗红色纹路竟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明灭了一次!而沉睡的李军,身体猛地一震,并未醒来,却有一滴浑浊的泪水,自他眼角缓缓滑落。同时,监测仪器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灵魂回响:
“……守……土……安……魂……祭……不负……苍……生……”
这模糊的片段,带着无尽的悲怆与决绝!
“是李军先祖的记忆碎片?还是‘守土之民’传承中的集体意识?”蔡少靓激动地分析着数据,“青石不仅是血脉共鸣的放大器,更是一把钥匙,正在开启尘封的记忆!”
“黑石对这段回响有反应!”岑什兰紧盯着黑石,“虽然极其微弱,但它内部的‘寂灭’意志,似乎被这充满‘守护’与‘牺牲’意味的古老记忆触动了!”
苏青眼中星光闪烁:“我明白了!不是对抗,是唤醒!我们需要用这‘血脉回响’和‘守护记忆’,去唤醒李军自身血脉中沉淀的力量,让他以自己的‘根’,去对抗和净化那‘寂灭’的侵蚀!这青石,就是引子!”
新的方向让众人振奋。她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力场,不再试图直接治疗或刺激李军,而是全力引导青石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滋养李军血脉深处那属于“守土之民”的古老印记,唤醒那份源自大地、守护苍生的本能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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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涧内,黄巧兰通过星盘,模糊地感知到了地脉总部内那稳定而强大的共鸣力场,以及黑石那极其细微的反应。
“哼,垂死挣扎。”她冷哼一声,并未太过在意。在她看来,地脉守望者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延缓那必然的终结。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投向了无弦居。几次试探下来,她对成小意这个“变数”的兴趣愈发浓厚。
“能在马武康的调教下迅速成长,又能引动魔音特殊反应……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指尖划过星盘,画面定格在成小意尝试与无弦居“声纹”共鸣的身影上,“看来,需要给你准备一份更‘贴心’的礼物了。”
她不再满足于远距离的精神试探,开始通过“荒蛇”残存的暗线,调集一些更擅长隐匿、渗透和制造“意外”的力量,目标直指无弦居。她要亲眼看看,当真实的杀机降临,这个“变数”,还能否保持那份诡异的“好运”。
无弦居内,潜心感知“廊风吟”的成小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暗处的毒蛇盯上。她下意识地引动了周身那层微弱的自身韵律,无弦居的和谐之声似乎也随之微微一荡。
马武康于主屋中睁开眼,望向庭院外某个方向,眼神微冷。
“魑魅魍魉,也敢扰我清听?”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