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谷入口处,并非想象中人声鼎沸的景象,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肃穆。稀稀拉拉站着十几拨人,彼此间隔甚远,泾渭分明。有的宽袍大袖,背负瑶琴;有的奇装异服,身上挂满铃铛、骨笛等各式乐器;更有甚者,只是静静而立,周身却自然流淌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仿佛自身便是乐器。
马武康与成小意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目,只有几道或锐利、或探究、或漠然的目光扫过,尤其在成小意这个气息微弱、明显是初学者的“累赘”身上停留片刻,便又各自移开。在这里,实力和独特的“音”才是通行证。
成小意紧跟在马武康身后,努力维持着自身那层微薄的“无弦之音”,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守护着一盏小灯。谷口弥漫的庞杂音波对她冲击极大,各种或强或弱、或正或邪的“弦音”交织碰撞,形成一片混乱的精神场域。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浮气躁,体内那股暖流也运行滞涩。
“守住心神,滤其杂,感其真。”马武康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平淡却带着安定力量,“此地汇聚八方之音,正是磨砺你辨音、定音之能的绝佳场所。将外界杂音视作锻打你自身音律的锤砧。”
成小意深吸一口气,依言而行,不再试图抵抗所有声音,而是将自身“无弦之音”的频率调整得更加内敛、凝聚,如同致密的核,任由那些杂乱音波冲刷而过,只细细品味其中蕴含的不同“意境”与“法则”。渐渐地,那令人烦躁的嗡鸣减弱了,她开始能模糊分辨出哪些音律带着杀伐,哪些带着魅惑,哪些又纯粹是力量的彰显。
就在这时,左侧传来一阵骚动。一名身着彩衣、面容妖娆的女子,正笑吟吟地吹奏着一支骨质短笛,笛声缠绵悱恻,带着靡靡之音。她对面,一个身材魁梧、背负巨鼓的汉子面红耳赤,眼神迷离,竟一步步向着女子走去,显然已中了幻术。
“哼,旁门左道,也敢在此卖弄!”一声冷斥响起,来自一位青衫老者。他并未动手,只是袖中滑出一枚玉磬,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越磬音,不高,却如冷水泼面,瞬间将那靡靡之音冲得七零八落。魁梧汉子猛地清醒,惊出一身冷汗,怒视彩衣女子,却敢怒不敢言。那彩衣女子也是脸色一白,恨恨地瞪了青衫老者一眼,收起骨笛,退到一旁。
这只是谷口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成小意心中凛然。此地果然龙蛇混杂,一言不合,便是音律交锋,凶险莫测。
马武康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向着谷口那一片朦胧光晕走去——那是进入天音谷的屏障。临近光晕,他脚步未停,只是周身气息微微流转,那层光晕便如同水波般自然分开一道缺口。
成小意紧随其后,在穿过光晕的刹那,她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液体,周身压力骤增,庞杂的音波冲击力提升了何止数倍!更有一股无形的、针对灵魂本源的威压降临,仿佛在审视着她的“资格”。
她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周身那层微弱的“无弦之音”剧烈波动,几欲溃散。就在她难以支撑之际,马武康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就在那一眼之下,成小意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包容的“静”意笼罩了她,瞬间抚平了她躁动的灵觉,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自身韵律。那股审视的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得以顺利穿过屏障,正式踏入天音谷。
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坦途。只见一条蜿蜒小径通向云雾深处,小径两侧,并非坚实山壁,而是不断扭曲、变幻的七彩音波!这些音波如同活物,时而凝聚成刀剑之形,带着锋锐之气;时而化作靡靡幻影,诱人沉沦;时而又如同沉重山岳,压迫神魂……这便是进入天音谷的第一道考验——“千音径”。唯有凭借自身音律修为,在这条小径上稳住心神,找到与自身相合的音波频率,才能安然通过。
已经有不少人踏上了小径,各显神通。有人琴音护体,荡开袭来的音波攻击;有人口诵真言,步步生莲,音波难近其身;也有人身法诡异,在音波缝隙间穿梭自如。
马武康并未立刻前行,而是看向成小意:“此径于你,是劫亦是缘。能走多远,看你自身。我会在前方等你。”
说完,他一步踏出,并未施展任何音律神通,那些狂暴的音波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外,便自然变得温顺、平息,仿佛臣子遇到了君王。他就这样闲庭信步般,径直向着小径深处走去,速度不快,却转眼间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成小意看着眼前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千音径,又感受了一下那如同阴影般缠绕在命运线上的厄运诅咒,用力握了握拳。
她没有退路。
深吸一口气,将自身那微弱的“无弦之音”催发到极致,不是对抗,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小心翼翼地感应着前方那混乱音波中可能存在的、与自身相和的“频率”,一步,踏上了千音径。
在她踏足小径的瞬间,周围数道扭曲的音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向她席卷而来!其中一道,更是带着明显的、与黄巧兰诅咒同源的阴寒死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