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意识濒临崩溃,但我还有最后一点东西可以驱使。
释放法袍中储存的怨魂,还有在戒律刑谷收获的三头圣域亡魂。
数道半透明的、充满痛苦与怨念的怨魂尖啸着从我的法袍涌出。
还有呢,我颤抖的手指艰难地划出一个法术,时间仓促,这是简陋的亡灵召唤魔法。
“亡者,响应憎恨的号召!”
阴影夹缝的冰冷死寂被瞬间打破,我身边的空间泛起涟漪,如同打开了通往冥土的门扉。
紧接着,无数具散发着不祥与憎恨的亡灵战士浮现出来。
它们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灵魂之火,带着对生者本能的憎恨。
这是我过去积累的储藏,只是时间不够,不然给我时间和材料释放的亡灵天灾,能把七色封给淹了。
“杀了他!”我用意念下达了最原始的指令。
亡灵发出刺耳的尖啸,疯狂扑向七色封残影,试图撕咬他、侵染他。
我看着七色封,这老爷子就算残成这样,无法进行任何攻击,但身上的支柱魔力威仪还没有消散。
“给我,滚开!”一股带着腐朽的威压猛地从七色封身上爆发。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怨魂如同遇到炽阳的积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消灭。
尼玛,我瞬间有些痛心,这些怨魂可是我好不容易收集的。
亡灵战士的动作也瞬间僵硬,构成身体的魔法能量和残骸在腐朽气息的侵蚀下迅速崩解、化为飞灰。
我抽出法杖,看来普通的亡灵根本无法撼动一位支柱残影的意志,哪怕他已是风中残烛。
那些亡灵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造成有效伤害,而夹缝中,七色封残影的气息,竟然在缓慢地恢复。
艹,现在让七色封恢复过来,一切可真完蛋了。
我死死盯着那些在七色封威压下不断崩灭,又因我的召唤而前仆后继涌上的亡灵。
一个玉石俱焚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开。
“既然靠近不了…那就,爆吧!”
尸爆术。
在久远的荒古时代,元素生命与泰坦巨人统治世界,以智慧生命为口粮的时候。
人类种族中,黑法师与圣骑士是第一个举起反抗旗帜的。
这两个职业都有一个特点,哪怕是一无所有,只要肯下定决心,下定牺牲的决心,就会获得力量。
守护的圣光造就了圣骑士,亡者的憎恨诞生了黑法师。
黑法师反抗那群统治者,最简单的法术,除了操控亡灵,就是尸爆术。
在荒古时代,尸爆术还不是代表对亡者的亵渎,而是让死者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抗争。
这法术无需复杂的法阵,不必依托稀有的材料。
只要身边有尸骸,有怨魂,只要黑法师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就能在绝境中掀起毁灭。
每一次引爆,或许是同伴,或许是自己。
每一次爆炸的怨力,都是在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宣告,哪怕化为尸骨沦为亡魂,反抗者的意志也会以最爆裂的姿态,撕碎他们的统治之梦。
这法术里,藏着的是一无所有者用憎恨点燃的复仇怒火。
我用精神力锁定了几个正扑向七色封的亡灵战士,法杖顶端亮起。
“尸爆术!”
没有复杂的咒语,只有最粗暴的魔力引爆指令。
以我自身为引信,强行点燃那些亡灵体内蕴含的、混乱而狂暴的负能量。
那几团扑向七色封的怨魂就像被点燃的炸药桶,在距离他残影数米远的地方猛烈炸开。
灰绿色的负能量冲击轰在七色封身上。
紧接着,那些亡灵战士也在冲锋中化作了由腐肉和碎骨构成的炸弹,在七色封侧后方猛烈爆发。
“你,居然把圣域亡灵当成一次性爆弹!”
七色封残影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他虚幻的身形一个踉跄,向侧面晃动了数步。
凝聚的过程被强行打断,刚刚恢复一丝的气息再次变得紊乱。
这轮近距离的爆炸,终于破开了七色封那摇摇欲坠的防御。
但我的魔力彻底枯竭,身体像被掏空的破麻袋,全身上下都在尖叫着罢工。
趁他病,要他命!他能回血,我就不能回蓝吗。
我迅速检点身上的材料,浓缩血沫石?不行!那玩意儿蕴含的是纯粹的生命血气,在这老吸血鬼面前用血沫石那简直是给他送大补药。
魔力卷轴也不能用,逸散的魔力也会被这老东西利用。
我的动作突然停顿,从怀里抓出一把干枯草药。
是几株散发着紫黑色泽、叶片扭曲得就像尖叫人脸的干枯草药。
这是我从荆棘智库借来的恐惧之草。
虽然是用来拷打生命意志的毒草,但它本身也蕴藏魔力。
“嘎吱——”
没时间犹豫了,我抓起一株恐惧之草,塞进嘴里。
干枯苦涩的草叶瞬间化为灼热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汁液。
刹那间,无数扭曲的幻象在眼前炸开。
最深沉的恐惧,迷失在这个异世界、被家乡的亲人遗忘、永远无法触及回家之路的孤独瞬间化作绞索啃食我的意志。
幻象在翻腾,意识在灼烧。
我又掏出一瓶麻醉药剂,是我从筑眼那里得来的弥尔斯麻醉药剂,能够让人在梦中重温一生最美好的片段,虽然我现在不会陷入沉睡,但其中蕴含的月光雨露或许能短暂中和恐惧带来的意识风暴。
七色封残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语气极度惊愕:
“生嚼恐惧之草来强行榨取魔力?你疯了!”
强忍着后遗症不断迸发的痛苦和恐惧幻象的冲击,我将恐惧之草蕴含的充满负面情绪的魔力强行纳入魔力池。
痛苦加剧,但更多的魔力在绝望中滋生。
我拔开麻醉药剂的瓶塞,将里面散发着宁静气息的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清凉、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暖流瞬间扩散,暂时抚平了恐惧之草掀起的精神风暴。
月光雨露调配的麻醉药剂如同一根锚,死死钉住我最后一丝清醒。
魔力恢复了一部分。
尸爆术,再来!
意念锁定夹缝中剩余的怨魂和残破的亡灵骸骨!
轰!轰隆!
又是几声沉闷的爆炸,负能量的冲击波再次让七色封凝聚的进程受阻,腐朽的阴影一阵剧烈晃动。
随着不断的爆炸,我最后的亡灵也用光了。
七色封残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他老脸略显嘲讽:
“虽然我现在无法动弹,但不得不承认,你够狠,够疯!”
“不过,到此为止了。”
“你已尽力,可惜,哪怕我只是一缕残影,我们的生命本质、恢复能力天差地别!”
我打断了他,眼神平静,
“哪能啊,老爷子,你这就半路开香槟了?”
右手猛地插入自己左侧胸膛,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我从自己体内抽出了一根沾满鲜血和碎肉的肋骨。
“我的,还没用呢。”
魔力灌注进这根肋骨,尸爆术的符文在骨头上瞬间亮起。
忍着抽骨的剧痛,我将蕴含着自己魔力的肋骨,如同投矛般狠狠掷向七色封。
砰!
肋骨在距离七色封残影极近处猛烈炸开。
不再是亡灵爆炸的负能量,而是蕴含着我圣域本源力量骨骼的爆炸。
细碎的骨碴狠狠嵌入他那本就虚幻的躯体。
七色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凝聚恢复的进程再次被我打断。
威力不够,我计算起一根肋骨的代价和对七色封的伤害。
不行,一根肋骨,对这位曾经的支柱君王来说,还是太客气了。
从恐惧之草摄取的魔力快见底了,要节省魔力,用在能造成最大伤害的部位。
我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身上。
就它了。
念头一起,没有任何犹豫。
扔下法杖,我左手凝聚魔力,化作一柄暗影之刃。
呲啦—!
整条右臂齐肩而断,鲜血激射,我眼前瞬间被黑暗和金星占据。
玛德,这比抽肋骨还疼啊。
我左手颤抖着,攥住尚有体温的断臂。
即使丢下法杖,最大的影响不过就是释放尸爆术的施法时间。
尸爆术的符文在断臂上亮起。
“七色封,尝尝老子最后的关怀!”
我猛地蹬地,拖着那条被狂暴魔力烧得通红的断臂,朝着七色封猛冲过去。
七色封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他那干涩沙哑的声音被强行堵了回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我与七色封的目光在阴影夹缝的死寂中交汇。
他的眼中,暴怒、惊骇、难以置信。
那眼神穿透了时间,似乎看到了某个同样疯狂的家伙。
“爆。”
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根本不给任何反应的余地,借着冲势将整条滚烫的断臂往前一送,魔力在接触到残影的瞬间轰然引爆。
就在那股足以撕碎一切的冲击波即将撞上我的前一瞬,我左手猛地扯开怀中紧攥的相位转移卷轴。
下一秒,我已出现在数丈之外,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毁灭的光芒缓缓消散。
阴影夹缝重归死寂。
七色封残影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几缕飞快消散的血色粒子,在无声诉说着一位堕落君王最后的落幕。
真是要死了,我倒在地上,仅存的左臂勉强撑住没有完全趴下。
断臂处的鲜血汩汩流淌,在身下汇聚成一滩血泊。
魔力彻底枯竭,但看着那几缕即将彻底消失的余烬。
我扯了扯嘴角,刚才一直没注意啊,忽然想起七色岚日记里的调侃,老爷子的假发呢。
这老爷子都成灰了,也不知道意识还有没有残存。
我试着喊了一下:
“这老爷子,你的假发去哪了。”
那几缕灰烬般的血色粒子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
“早就丢了…”
“那还是…七色岚那浑小子给我编的”
“他居然…用的是巨魔的毛鬃…真是个混蛋…”
这父子俩也是绝了。
不过,虽然过程艰难,但最后还是赢了,剧痛让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我艰难地扯动嘴角。
“行吧。”
“老爷子,你的梦也该醒了。”
在我说完最后一句话,那几缕象征着七色封存在的血色粒子也彻底化为乌有。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倾倒,视野彻底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