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熔炉宫殿特训一日后,熔炉老登也不再多留我。
用他的话说就是:“记得明天来找我,我的任务是把该教的架势塞进你骨头里了。”
这种说话方式有点恐怖啊,“把架势塞进我骨头里”,怎么听都像是某种限制级恐怖片的台词好吗!
扶着墙离开熔炉宫殿,我去了宫廷里薇洛娜办公的书房。
刚到门口,一位女侍看到了我。
她正想去通报薇洛娜,我抬手制止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我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薇洛娜正伏在堆满卷宗的桌案后,手持羽毛笔快速批阅着,侧脸在灯下显得有些疲惫,但依然专注。
拜尔的北境之战已然结束,后续的安抚、重建、论功行赏等一系列繁琐事务,都压在了她这位实际管理者的肩上。
我靠在门框上静静看了片刻,最终只是对女侍轻轻摇头,转身悄然离去。
回到了宁芙城的住所。
走到门口,感知一扫,我发现莱蒂思、艾拉硝两人在里面。
…我还没来得及去邀请莱蒂思她们,这是怎么找到的。
推开门,客厅里,艾拉硝正拿着一块绒布,细心擦拭着自己的工具。
而莱蒂思正毫无形象地翘着脚,啃着一块肉干,看到我进来,含糊地打了个招呼。
“哟,回来了?”
我瘫进最近的椅子里,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我还想着派个使魔去城门口接你们……”
莱蒂思把最后一口肉干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这有什么难的?进了城随便拉住个路人问‘知不知道那个单挑泰坦的猛男住哪儿’就好了。”
“吼吼,看来你对自己的名望一无所知啊莱德。”
我揉着发酸的肩膀:“麦穗呢?没和你们一起?”
“去清点她的商队物资啦。”
莱蒂思摆摆手,“拜尔北境现在百废待兴,木材、矿石、粮食……她走之前还念叨着要把三条商路都打通呢。”
“还有,听说你去见了那位传说中的熔炉行者?”
她微微歪头,纯白的法袍衬得她肌肤透白,“怎么样?那是位什么样的支柱?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身似熔炉,呼吸如雷,浑身燃烧着不灭的锻造之火?”
回想起那身压迫感十足的黄铜盔甲,那毫不留情的战锤,以及最后蹲在街边那个落魄大叔的形象……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个在接地气和接天花板之间反复横跳的家伙。”
莱蒂思听到后,摸了摸下巴。
“听起来还挺有人味的。”
“算了,你看看这个。”莱蒂思随手从她白色法袍袖子里抽出一卷报纸,在我面前晃了晃。
“黑法师独面黎明杀戮者,拜尔北境力挽狂澜,现在东西两陆的主流报纸上可都是你这张脸哦。”
我闻言,下意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试图在瘫软的姿态里挤出一丝符合英雄身份的姿态仪表:
“莱蒂思,看来你要以我为榜样啊。这些可都是我流血又流汗,亲自打出来的口碑。”
“榜样大人,”莱蒂思笑容变得贼兮兮的,“比起你那些丰功伟绩,某些小报显然对你的私生活更感兴趣。”
听到莱蒂思的话,我心下不妙。
莱蒂思将报纸塞到我手里。
我低头一看,硕大的标题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光暗秘史:掘墓派魁首与圣光审判长不为人知的往事!》
副标题:为何大审判长对掘墓派穷追不舍?一切源于那双令他沉沦的忧郁黑眸!
文章内容极尽狗血之能事,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冷酷的宝光玷污者”与“偏执的大审判长”之间一段因为立场对立而不得不互相伤害的过往。
核心论点竟然是:大审判长之所以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追着掘墓派不放,不是因为我们掘墓派故意作死挑衅大审判长。
而是因为他无法忘怀我这位“误入歧途的天才”和那双“饱含故事与痛苦的忧郁眼神”,一心想要将我拖回光明的正轨!
这特么是哪个混蛋编出来的,是觉得我提不动法杖了吗?!
我强忍着把报纸撕碎的冲动,扫向出版方。
《心灵报》
主编:卡兹费恩
特约记者:冰炎
我顿时陷入沉默。
千算万算,没算到当初为了让冰炎魔蛛更好地收集情报,随手扔给它的那本关于记者素养的书,竟然会成为今日背刺我的利刃。
我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一只圣域魔兽需要学习记者素养?!
现在好了,它不仅学会了,还特么融会贯通,甚至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标题党”的精髓!
我仿佛能看到冰炎和卡兹费恩那俩货在《心灵报》编辑部里庆祝销量大涨的嘴脸。
呵呵,等我回到预言者之都,就用尸植藤蔓把它俩吊在开普勒观测仪上吹成城市地标。
这时,旁边擦完零件的艾拉硝拍了拍手,望了过来,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莱德,我昨天在城里逛的时候,听说中心区新开了一处大剧院,今晚有首演的新剧目!一起去看看?”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试图增加说服力:“你整天不是打架就是谋划,总得有点娱乐吧?而且我打听过了,票价不贵。”
我看着艾拉硝好奇的样子,又瞥见莱蒂思也竖起了耳朵,显然也有些兴趣。
自从来到宁芙城,我一直在禁地和熔炉行者互相对砍。
稍微放松一下,似乎也无妨。
“行吧,一起去看看。”我舒展了一下依旧有些酸疼的筋骨,随手掏出一瓶麻醉药剂打开饮尽。
我也挺好奇,这宁芙城的剧院能排出什么好戏。
总不能又是吟游诗人传唱了八百年的那些英雄史诗吧。
“好耶!”听到能够去剧院看戏,莱蒂思立刻跳了起来。
宁芙城的夜晚比白日更加富有生机,魔能灯盏沿着街道次第亮起,勾勒出建筑的轮廓。
我们一行三人,我,兴致勃勃的艾拉硝,以及看似悠闲实则东张西望的莱蒂思,朝着已经开业的大剧院走去。
刚穿过一个摆满发光花卉的广场,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拦在了前方。
是伊索尔德。
“北境事务已初步了结,军团即将拔营,返回尊者座下。”
“殿下,要一同启程吗?”
我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不了,我在宁芙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伊索尔德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这是尊者的意志,他希望您能尽快回去。”
尊者的意志……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熔炉行者的话语,那时我询问他关于凯厄斯分裂出的枯荣尊者的事。
熔炉行者告诉我,
【凯厄斯将自身关于生长与衰亡的极端感悟剥离,化作了那个分身。那家伙,某种意义上比凯厄斯本人更纯粹,也更危险。他的逻辑里没有缓和,只有极致的‘荣’与极致的‘枯’,为了达成目的,手段会非常直接,甚至酷烈。】
一个将自然法则中最无情部分人格化的存在,我毫不怀疑,如果他认定我这个弟子偏离了枯荣轨迹,必然会亲自出手修正。
我看向伊索尔德:“我明白。只是熔炉行者对我另有安排,还需要数日进行特训。”
“等特训一结束,我即刻动身返回。”
听到“熔炉行者”的名号,伊索尔德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枯荣军团会遵循您的意志,愿您特训顺利。”
她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团枯萎的玫瑰花散去,消失不见。
看着伊索尔德离去,我陷入沉思,与枯荣尊者那边的关系,就像走在一条越来越细的钢丝上,也不知道他如今极端到了什么地步。
“喂,怎么了?”艾拉硝碰了碰我,脸上带着关切,“那个枯荣尊者找你麻烦?”
莱蒂思也凑了过来,打量着伊索尔德消失的方向:
“你欠枯荣尊者钱了?还是拐跑了他们尊者的宝贝女儿?”
听到她们的话,我摆摆手:“那位尊者脑子里除了‘枯’和‘荣’这两件大事,压根就没给金钱和女儿这种世俗概念留位置。”
“他要是真有女儿,估计会觉得养孩子太费心神影响他参悟大道,直接把她种在土里等着自然生长算了。”
“在他眼里,世间万物只有两种状态:有用的生机,和该被清除的腐朽。”
“他找我,多半是觉得我这棵苗长偏了,准备亲自上手矫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