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拉硝回到临时住所。
刚推开门,一股寒意就扑面而来,还有冰晶刮擦的声音。
客厅中央,莱蒂思还在和冰块较劲。
她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纯白法袍,黑发因为专注而有些凌乱,正小心翼翼地在冰块上勾勒着。
“莱德!艾拉硝!你们回来得正好!”
莱蒂思察觉到我们,立刻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烦躁,她指着冰雕。
“这衣服褶皱也太难雕了吧!还有这头发!为什么不能简化一点!”
“莱德,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好嘛,咱不雕衣服了行不行?”
“那多有艺术感,反正到时候灯光一打,朦朦胧胧的,谁看得清啊。”
看着莱蒂思那一脸“我在创造伟大艺术”的表情,我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起来。
我一脸和蔼道:“虽然等会儿还需要你帮忙,但我的拳头总想和你的头有些亲密的接触。”
“莱蒂思,你有什么头绪吗?”
莱蒂思撇撇嘴,小声嘀咕:
“小气鬼,一点为艺术献身的精神都没有……”
但她手上的动作还是老实了些,开始不情不愿地跟那些繁复的礼服褶皱搏斗。
艾拉硝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被我瞪了一眼后,赶紧溜去检查她的小道具保养情况了。
我走进这个宅邸的实验室,顺手关上了门,
这间实验室,连同这整座宅邸,都是拜尔宫廷贴心安排的。
虽然是我与凯厄斯当年住过的地方,地方不算特别奢华,但胜在功能齐全。
尤其是这间实验室和旁边的药剂调配间,几乎满足了一个施法者所有的基本需求。
最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隔壁的药剂间和材料库。
宫廷的人考虑得非常周到。
药剂间的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从普通到稀有的一系列基础炼金材料。
水晶瓶里浸泡着各种动植物标本,蒸馏器、研磨钵等工具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品质上乘的空白卷轴和秘银墨水。
材料库里更是备齐了带有魔力的金属锭、元素结晶、法术粉尘等。
凯厄斯那老家伙要是看到这个,估计又得吹胡子瞪眼,羡慕的不行。
当年跟着他学习自然魔法时,风餐露宿是常事,实验材料都得自己漫山遍野去采集辨认,哪有这种送到手边的便利。
不过,眼下这些周全的准备,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实验室里,我反复探查着那块深水沉渊铁。
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深渊魔铁”。
它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普通的深渊魔铁虽然也蕴含污秽魔力,但其外在表现更偏向于一种混乱的侵蚀性。
而这块金属,在它彻底显露出真面目之前,那种近乎完美的“深水沉渊铁”伪装,太过精妙了。
我集中精神,神骸右手轻轻覆于其上,开始剖析它表层的能量结构。
“伪装层,一个极其高明的伪装魔法。”
这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后天施加的、一种极其隐晦的幻术与能量模拟复合型法术。
它完美地模仿了深水沉渊铁的能量波动与物理特性。
只有在接触到特定频率的深渊气息,比如城外那个节点散发出的牵引波动时,这层伪装才会剥落,显露出其深渊魔铁的本质。
一个猜想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型。
这些恶魔,它们的目标并非是简单的腐化或强攻。
它们在用一种更为狡猾的方法。
将深渊的特产材料,比如这种深渊魔铁,通过伪装魔法“包装”成现世珍贵的矿产或材料,然后利用各种渠道。
比如不明真相的商队、被诱惑的矿工、甚至是正常的贸易路线,源源不断地输入宁芙城。
宁芙城的人们会将这些优质材料用于锻造、建筑、甚至是魔法实验。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增强城市的实力,却不知是在不知不觉中将一块块来自深渊的“砖石”砌入城市。
当整座城市从上到下,从武器装备到建筑核心,都或多或少地掺杂了这些被伪装过的深渊材料。
整个宁芙城本身,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充斥着深渊气息的信标。
届时,再启动那个遍布全城的牵引法阵,利用这些早已埋设好的“内部坐标”与深渊材料本身的共鸣,将整座城市拉入深渊的阻力将会降到最低,成功率则会飙升。
“用现世的规则和欲望作为掩护,潜移默化地完成侵蚀和标记。”
“这计划的缜密、耐心和对人性的利用,简直不像是那群崇尚混乱与毁灭的恶魔的手笔。”
“如果不是材料上这些浓郁的深渊气息,我几乎要以为,这是阿菲托斯麾下哪个阴谋家策划的阴谋。”
恶魔,什么学会了魔鬼的狡诈与长远布局?
不行,这活我一个人干不了,去找熔炉老登。
————
我站在熔炉宫殿那宏伟却紧闭的大门前,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玛德,特训我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拿着大剑蹲在我旁边,看我练错一个姿势就跟要拆了我的骨头!现在城里都快被深渊蛀空了,你这老家伙倒跑得没影了!要你何用!”
没找到熔炉老登,就在我离开宫廷时,一位身着拜尔宫廷服饰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向我行了一礼。
“莱德殿下,日安。”
“您与薇洛娜公主殿下的订婚宴筹备正在进行,礼服已经做好,您看是否方便在近日试穿,若有不合身之处,织匠们也好及时修改。”
现在可顾不上礼服的事情了。
“薇洛娜呢?”我直接问道,这种大事肯定要先和她一起商量。
侍女垂首答道:“回禀殿下,薇洛娜公主近日旧伤复发,需要静养,已经沉睡入了休眠之池。”
休眠之池。
那是拜尔的圣泉,对修复肉身损伤有奇效。
薇洛娜曾向我描述过,浸泡其中如同回归母胎,连最顽固的暗伤都能缓慢抚平。
可惜,这种治愈力主要作用于物质躯壳,对大脑的微妙损伤,尤其是神祝之毒这种纠缠在灵魂与法则层面的诅咒,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旧伤?”我好奇问道。
侍女说道:“公主殿下前段时日亲自操控血宁芙武装,与您一同击溃那头泰坦时,精神与魔力透支过度,又被血宁芙本身侵蚀。”
“昨日薇洛娜殿下体表又生出血晶,教廷的生命织匠叮嘱,必须进入休眠之池,进行深度调理,以免伤势恶化,影响根基。”
“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订婚宴的一切事宜,暂时由宫廷礼仪官协同殿下您,酌情处理。”
“酌情处理?”我陷入沉思,“能不办吗,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我还是挺讨厌的,有没有一键扫荡功能,直接跳过订婚环节,进入大家最喜闻乐见的那一夜。”
侍女的脸瞬间白了:“殿下!您、您别开玩笑了!大臣们会晕过去的!”
我摇摇头,“知道了知道了,规矩,礼制,声誉嘛。”
没想到除了熔炉老登不在,连薇洛娜都短暂下线了。
不过,薇洛娜身上的血色晶体居然还没有处理干净。
我或许要去问血宁芙的核心意识。
之前为了稳妥起见,我将它封存在一株花中,交给了枯荣军团的圣域散播者,伊索尔德保管了。
当时考虑的是,伊索尔德身为枯荣军团的圣域,力量性质正好可以压制血宁芙意识中的不稳定因素,让她“看着”最合适不过。
既然薇洛娜的伤势是因操控血宁芙而起,那么,血宁芙意识或许知道那些血晶该怎么处理,或者提供一些关于血晶的关键信息。
更重要的是,枯荣军团,他们虽然理念诡异,追求万物终焉,但至少在对待我的态度上,这份忠诚,至少还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