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肉食储备的目标基本达成,靠山屯的工作重心开始了微妙的转移。秦建国在又一次和老支书、几位骨干的碰头会上,提出了新的担忧。
“肉和皮子,咱们这大半个月攒下的,省着点吃用,熬过冬天应该有点底气了。但冬天要命的,不只是饿,更是冻。”秦建国敲了敲桌面,“咱们屯子,家家户户的柴火垛,我看着还远不够高。还有那些老房子,像王寡妇家、孙老拐家的房顶,去年就漏风,炕洞也不利索,去年冬天可是受了大罪。眼看天越来越冷,这些事不能再拖了。”
老支书点头附和:“建国考虑得周全。光有吃的,屋里像冰窖,人也扛不住。柴火、房顶、火炕,这三样跟粮食一样,都是保命的。”
孙老爷子也发话:“山边那片枯木林子,都是前年遭了虫害死的,树干都干透了,正是好柴火。组织人手去伐回来,比零散捡树枝子效率高。”
“对,”秦建国接过话头,“我的想法是,壮劳力们分成两拨。一拨,由猛子带着,继续小规模进山,不图打大猎物,主要是下套子、陷阱,捡点零碎,顺便巡逻警戒。另一拨,主力跟我去山边伐木,尽快把公共柴火垛堆起来。同时,组织些手巧的、有泥瓦匠手艺的,由栓柱他爹李老蔫儿牵头,挨家挨户检查,特别是老人、孩子多的人家,该补房顶的补房顶,该通炕洞的通炕洞,务必在土地封冻前弄利索了。”
决议很快形成。靠山屯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第二天,屯子边缘靠近山脚的那片枯木林就热闹起来。壮劳力们挥动着斧头、锯子,吆喝着号子,一棵棵干枯的树木应声而倒。秦建国身先士卒,抡起斧头虎虎生风,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旧褂子。砍下的枯木被迅速剃掉枝杈,粗壮的树干被抬上爬犁,稍细的枝干则捆扎起来,由人力背回屯子。屯子中心的空地上,公共柴火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变大。
与此同时,李老蔫儿带着几个懂点泥瓦活和木工活的汉子,开始穿梭于屯子里那些条件较差的住户家。王寡妇家的房顶重新铺了茅草,糊了泥巴;孙老拐家堵塞多年的炕洞被彻底掏通,重新盘了炕道,确保烟火顺畅;几户人家透风的门窗也被加固,缝隙用麻绳和旧布条塞紧。这项工作细致琐碎,却透着实实在在的温情,被帮助的人家感激不尽,纷纷拿出自家舍不得吃的东西招待,都被李老蔫儿他们憨厚地笑着谢绝了。
而另一条看不见的“战线”上,沈念秋也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她主动找到了屯里几位善于持家、心思细腻的妇女,比如赵猛的媳妇秀娥,组织起了“妇女冬储小队”。
“光有肉和粮食还不够,冬天缺乏绿叶子菜,人容易生病,嘴里也发苦。”沈念秋利用自己来自现代的知识,结合当地能找到的食材,开始指导大家储备蔬菜。
屯子里自家园子种的萝卜、白菜、土豆是主力。沈念秋教大家如何更合理地挖设菜窖,利用土层保温,储存新鲜萝卜白菜。她还演示了如何晾晒干菜:豆角丝、葫芦条、茄子干……切成薄片或细丝,在秋日高爽的阳光下暴晒,脱水后能保存很久,冬天用水泡发了,无论是炖肉还是做汤,都能增添风味和营养。
她还带着妇女们采集山里一些能吃的野菜,如蕨菜、山葱等,用粗盐腌制起来,做成咸菜。“这东西下饭,也能补充……嗯,就是让人不容易得坏血病。”沈念秋用大家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着维生素的重要性。
秀娥学得最快,她看着院子里挂起的一串串干菜,腌着的一缸缸咸菜,满脸喜色:“念秋妹子,你这法子好!往年咱们就知道腌酸菜,花样少,开春前早就吃腻了。今年这么一弄,感觉冬天饭桌上都能有滋有味的了!”
沈念秋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还可以尝试发点豆芽,但这需要合适的豆子和温度,得再研究研究。她看到屯子里的人,无论是伐木的壮汉,还是修补房屋的巧手,亦或是这些忙碌着储备蔬菜的妇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专注和希望。这是一种为了生存而共同努力所凝聚的力量,朴素,却无比强大。
秦建国偶尔从伐木场回来,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屯子里的这些变化。他看到堆得高高的柴火垛,看到修缮一新的屋顶,看到沈念秋和妇女们晾晒的那些五花八门的干菜,紧绷的嘴角会微微松动一下。
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歇下。秦建国照例会在屯子里巡视一圈,检查哨位,看看柴火垛是否遮盖严实,听听牲口棚里的动静。当他走过那些亮着微弱灯火、却明显比往年显得更温暖安稳的房屋时,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才稍稍放松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