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流云宫,苏淼驾驭穿云舟,依照云河道人所赠的古老海图,一头扎进了星罗海墟更深的区域。
与外围相比,此地的环境愈发显得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灰色的雾霭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其中夹杂着五彩斑斓的能量乱流,如同毒蛇般潜伏,随时可能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空间脆弱得如同蛛网,细微的空间裂缝无处不在,有些稳定如同黑色的疤痕,有些则如同呼吸般时隐时现,防不胜防。
穿云舟的护罩青光流转,与周围混乱的能量激烈摩擦,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灵光的消耗速度远超以往。苏淼不得不时刻向舟身注入灵力,同时分心操控,在狭窄而扭曲的“安全路径”上艰难穿行。
海图上标注的所谓路径,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条由无数前辈修士用生命试探出的、相对不那么致命的缝隙。这些缝隙也在随时变化,昨日还是坦途,今日可能就已崩塌成空间陷阱。
苏淼全神贯注,神识被压缩到极致,仅能覆盖周身数丈范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肉眼与神识都难以完全捕捉的危险。
途中,她遭遇了数次险情。
一次是误入一片“幻音海”,无形的音波法则碎片形成领域,无数惑人心神的靡靡之音直接作用于神魂,若非她道心坚定,历经涅盘重生,神魂远比同阶稳固,险些就迷失其中,沦为浑噩的行尸走肉。
另一次,则是闯入了一片“元磁极光”笼罩的区域。强大的元磁之力瞬间扰乱了穿云舟的飞行符文,使得飞舟失控般打转,同时极光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护罩上,留下道道深刻的痕迹。苏淼耗费了巨大心力,才勉强催动紫霄炉散发出一丝混沌气息,暂时干扰了元磁力场,险之又险地冲了出去。
最危险的一次,是她按照海图指示,途径一片看似平静的破碎大陆时,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崩塌,露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强烈吸力的黑洞!那并非寻常黑洞,而是空间结构彻底瓦解形成的“虚空陷井”!恐怖的吸力瞬间攫住了穿云舟,将其狠狠拽向毁灭的深渊!
危急关头,苏淼毫不犹豫地燃烧了数滴本命精血,强行催动混沌金丹,爆发出远超平时的灵力,同时将寂灭寒雷指的力量灌注于穿云舟核心符文!
“嗡——!”
穿云舟发出一声悲鸣,青光大盛,硬生生在那恐怖的吸力中挣脱出一线生机,如同挣脱蛛网的飞蛾,踉跄着冲出了陷井范围。但舟身之上,已然留下了数道深刻的、如同被巨兽利爪划过般的痕迹,灵光黯淡了大半。
苏淼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丹田内的混沌金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表面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她立刻服下数颗温养丹药,盘坐调息,心中凛然。这还只是通往归墟之眼的路途,便已如此凶险,真正的绝地,又该是何等恐怖?
调息了半日,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金丹的刺痛,苏淼不敢久留,继续前行。
随着不断深入,她开始察觉到一些更加诡异的现象。周围的景物时而会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有时,她会看到一些残破的景象碎片一闪而逝——那可能是上古战场的一角,可能是某个繁华古城崩塌的瞬间,也可能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巨兽仰天咆哮的虚影……这些景象并非实体,更像是烙印在时空中的记忆碎片,因这里极度不稳定的法则而偶尔显现。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偶尔会感觉到,自身的寿元似乎在以一种微不可查,但又确实存在的速度流逝!并非被剥夺,而是仿佛置身于一个时间流速更快区域。
“时空混乱……已经开始影响生灵本身了么?”苏淼内视己身,敏锐地察觉到,在自己的生命本源上,似乎缠绕上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灰白色的奇异痕迹,如同被时光悄然腐蚀留下的印记。
“这时痕……”她尝试用灵力驱散,却发现那痕迹如同跗骨之蛆,与她的生命本源紧密相连,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分毫。虽然目前流逝的速度极其缓慢,对她数百年的金丹寿元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若长久停留在此,或者深入时间流速更快的区域,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痕”的出现,让她对那“刹那芳华”既充满了更强烈的渴望,也生出了更深的忌惮。那究竟是逆转生机的机缘,还是加速寂灭的陷阱?
她压下心中的杂念,道心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愈发坚定。既然已无退路,那便唯有前行,于死境中搏取那一线生机!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片时空感模糊的区域,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按照海图指示,她应该已经逐渐接近了“归墟之眼”的外围区域。周围的灰雾变得更加稀薄,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和希望都吞噬殆尽的“虚无”感。前方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深邃到极致的、连神识都无法探入的黑暗,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原点,又像是万物终结的归宿。
那里,就是归墟之眼吗?
苏淼停下穿云舟,悬浮在距离那片黑暗边缘尚有数百里之遥的虚空中。她不敢再轻易前进,因为此地的空间已经脆弱到了一种极致,细微的灵力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而且,那种吞噬一切的引力已然能够模糊地感知到,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拉扯着周围的一切。
她目光凝重地望向那片终极的黑暗,能感觉到自己生命本源上的“时痕”缠绕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而就在这片极致的死寂与黑暗的边缘,偶尔,会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光芒一闪而逝。那光芒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法则的显化,出现时,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扭曲和涟漪。
“刹那芳华……”苏淼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云河道人口中,极致的时间法则碎片与空间之力碰撞产生的异象!它并非固定存在于某处,而是如同幽灵般,在这片区域的边缘随机闪现,出现的时间极短,可能只有真正的一刹那。
想要捕捉它,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危险至极。一旦被其卷入那片独立的时间力场,外界一瞬,其中千年,恐怕瞬间便会寿元耗尽,化作枯骨,或者时光倒流,修为尽丧,退回凡胎!
苏淼盘膝坐在穿云舟内,并未贸然行动。她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同时全力催动混沌金丹,仔细感悟着周围那混乱而稀薄的时间法则波动,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规律,或者说,与自身金丹核心那一点奇异光点产生共鸣。
她的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如同老僧入定,与周围那毁灭与死寂的环境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她在等待,等待那可能出现的、逆转生机的“一刹那”。
也在准备,迎接那随之而来的、九死一生的终极考验。
归墟之眼,近在咫尺。刹那芳华,缥缈难寻。
是寂灭,还是新生?答案,或许就在下一刻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