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被岩罕用塑料扎带死死反绑双手、按倒在地的坎昆,突然挣扎着抬起头。
脸上混合着愤怒、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绝望,他用带着浓重泰北口音的泰语。
向着索罗门的方向嘶吼道:索罗门!你这个骗子!你当初亲口答应过桑坤老大,要保证我们在这边的安全和行动顺利!你现在是想过河拆桥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索罗门脸上那副一直维持着的、令人厌恶的从容面具,在坎昆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声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坎昆,用同样流利但带着杀气的泰语。
厉声回了一句: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们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失败者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这一瞬间发生的、毫无障碍的泰语交流,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让岩罕和夜枭瞬间彻底明白了眼前这诡异而危险的局势——
这位身穿埃塞俄比亚高级警官制服、自称特别行动处处长的索罗门,不仅与桑坤集团关系密切,甚至很可能就是他们在埃塞俄比亚官方内部的重要保护伞和内应!
原来如此。岩罕的声音里压抑着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怒火,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索罗门脸上。
埃塞俄比亚联邦警察总局的高级官员,特别行动处的处长,居然和国际通缉的武装毒枭集团暗中勾结,沉瀣一气。这真是一个...足以轰动世界的‘好故事’。
索罗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那副令人作呕的、虚伪的微笑又重新挂了上去,他摆了摆手。
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别说得这么难听,这么充满道德批判,我亲爱的朋友。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这只是一些...在特定环境下,必要的合作与利益交换而已。
桑坤先生在这个地区经营多年,他拥有很多...有影响力的‘朋友’,遍布各个角落。而我,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只是这些‘朋友’中的...其中之一。
他边说,边向前不动声色地迈了一小步,同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分享秘密的氛围:听着,伙计们,我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我们可以做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交易。很简单:你们现在就把这两个没用的废物、还有那个女孩,以及你们在这里找到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交给我。
作为回报,我以我的人格和职位担保,这位可爱的小姐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并且会以最安全、最快速的方式被护送回中国,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岩罕和夜枭,...也可以拿着你们的装备,安然无恙地、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离开埃塞俄比亚,回到你们来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提供必要的交通工具和通行文件,否则...
否则?岩罕的声音依旧冰冷平稳,没有任何波动,但他全身的肌肉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的爆发状态,否则你想怎么样?
索罗门的右手,看似随意地、轻轻地搭在了自己腰间的西格绍尔p226手枪的枪套上。
那个简单的动作却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威胁:否则?呵呵...那么,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们,明天早上,亚的斯亚贝巴,乃至全世界的主要新闻媒体,都会头条报道一则令人痛心的消息。
一伙身份不明、疑似冒充中国特工的凶残武装分子,在圣米迦勒教堂与接到线报前来围剿的埃塞警方发生激烈交火。
最终,这伙武装分子以及在交火中被他们挟持的、不幸的中国籍女人质,全部在枪战中身亡,无一生还。
警方在现场找到了大量武器和证据...这是一个多么完美,又多么令人悲伤的故事,不是吗?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地下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岩罕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声,能感觉到冰冷的汗水正顺着自己的脊椎沟壑,一滴一滴地缓慢滑落,浸湿了内里的作战服。
他面临着一个极其艰难、近乎无解的抉择:要么,交出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付出队员受伤代价才成功解救出来的人质和抓获的俘虏。
这无异于向罪恶妥协,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无法保证索罗门会信守承诺。
要么,拒绝交易,很可能导致现场爆发全面冲突,他们这几个人在内外夹击下,很可能真的会全军覆没,包括刚刚获救的刘玉,也无法幸免。这个抉择,沉重得如同山岳。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夜枭,突然再次开口,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依旧冷静得如同机器:头儿,三点钟方向,二楼左侧那个没有了玻璃的窗户框边缘,有持续性的、微弱的镜面反光。角度和频率...是狙击手。已经就位。
索罗门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许神色,他甚至轻轻点了点头:非常好,无懈可击的观察力。又一次证明了你们的价值和专业性。
没错,正如你这位敏锐的同伴所说,这栋古老的教堂,以及它周围半径两百米内的所有制高点和关键通道,都已经被我的人完全、彻底地包围和控制了。
他们都在等待着我的一个手势,或者一声枪响。 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重新回到岩罕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劝导。
所以,我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建议你们...做出那个唯一明智的、能够活下去的选择。
岩罕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分析着眼前几乎绝望的局面。
他敏锐地注意到,索罗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从容不迫、掌控一切,但他那只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套太远。
并且他站立的位置,始终巧妙地利用着倒在地上的坎昆的身体,作为阻挡可能来自岩罕方向直接射击的天然掩体。
这些细微的、本能的自我保护动作,恰恰暴露了对方内心深处的紧张和对他们的忌惮。他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畏惧。
如果...岩罕故意拖长了音调,试图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观察和思考,同时藏在身后的左手,快速而隐蔽地向夜枭打出了一连串复杂的、代表准备应变,听我信号,优先确保人质的战术手语。
...如果我们拒绝你这个‘慷慨’的交易提议呢?你打算怎么做?就在这里,把我们全部杀掉?
索罗门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那副虚伪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和冰冷的杀意:那...就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真心希望,我们能够以一种更文明、更体面的方式,来结束这场不必要的对峙。
毕竟,像你们这样优秀的人才,死在异国他乡的这么一座破教堂里,实在是一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