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七离开提华纳医院后院时,小腿如同灌铅,身上流出来的汗极为粘稠,后来师父告诉他说这是伤了元气的缘故,必须马上补。
谭笑七掏出放在裤子口袋里那块到海市第二天在解放西路一家小铺花37块钱购买的劳力士石英表,时间恰好过去一个小时。他需要吃点东西,不对是他需要吃下大量的富含脂肪的东西,最好是一个大肘子,不过在梅里达似乎没有供应肘子的饭馆,街上倒是很多牛排馆。
他不知道,也不关心,那双蓝湛湛的眼睛怨毒地盯着他瘦削的背影。反正他知道,至少在他去吃牛排这段时间里,这个马克什么坏事都做不了,洋人刚才受到的伤害,可以保证不仅今天,就算是这三天里,他就算是运个气都会感到针扎般的疼痛。
谭笑七来到距离医院的最近的那家牛排馆,这家馆子的名字叫Kuuk,是一家致力于将玛雅传统风味和现代精致料理相结合的高级餐厅,所谓高级在小个子看来就是一个字,贵,这家馆子的招牌菜其实是烤牛舌,搭配的酱料有巧克力酱和仙人掌酱,谭笑七才不要巧克力酱。
北京有句老话,叫做“小子爱花怕媳妇”。
谭笑七怕不怕媳妇单说,他和孙农只养过仙人球和仙人掌,问题在于这么容易养活的花,居然还能被他俩给霍霍了,程琳有一首歌,歌名叫“世界需要热心肠”,谭笑七和孙农就是太热心了,象仙人掌这种花卉,十天半个月浇一次水就可以了,可是孙农偏偏搞了一天三顿外加宵夜,活活把仙人掌给淹死了。
仙人掌酱是用仙人掌果制作而成,所以这家KUUK的侍者都会提醒食客一定要注意酱料里的细小果核,这家馆子的仙人掌酱料属于清甜微酸型,是用仙人掌果,柠檬汁,冰糖和蜂蜜调制而成,很解腻。
KUUK价格在1992年很是偏高,象谭笑七这种东方小个子要是想吃饱,吃饱的意思就是一份烤牛舌,外加两份烤菲力,结账时不算小费,谭笑七要交给柜上170美元。
吃饱了肉,谭笑七才觉得自己勉强能走快一点。其实单就决斗这种行为来说,就非常消耗体力,其实脑力消耗更多,都转化为体力的消耗,谭笑七一边吃牛肉,一边复盘刚才决斗场上发生的前前后后,他不会因为赢了而沾沾自喜,即使最早拿了廖三民价值九个亿的股票,谭笑七甚至都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更何况只是打赢了马克。
老实讲谭笑七在国外并不想惹事,但是也不怕事。要是被这个马克打趴下了谭笑七知道唯一的后果就是逃跑,哪怕谭语安才降生几天,都不能让孙农带着吴邪来梅里达保护许林泽。但是如果打赢了,哪个马克最多也得过几天才有使坏的机会,他这几天得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如果不是双方的身体条件相差悬殊,谭笑七是不会使出那招贴身靠的,因为师父说过,他学习得马马虎虎,远远未达精义的程度。
经过了这场决斗,谭笑七坚定了一定要刻苦练功的决心,那招贴身靠就必须结合吐纳气息的功夫,否则根本使不上力气。谭笑七忽然很好奇自己师父能同时对付多少人?那么个奶声奶气的小老头,怕是一般人跟他打架都会非常轻视他吧。
后来当谭笑七亲眼目睹危境时师父的出手,才知道自家师父有多么牛掰,二百人,足足二百人,谈笑间就都被师父给撂倒了,师父没用腿,就是两只胳膊准确的说,用的右臂。
当谭笑七悄咪咪地打算潜回许林泽的病房时,这几天他都是睡在病房的长沙发上,病房有独立卫生间,可以淋浴。就看见那丫头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没睡,小个子只好讪笑着凑过去问“你怎么没睡啊,是不是饿了,我去KUUK给你买个烤牛舌头回来吧。”
眼见七哥要溜,许林泽一声低喝将他喊住,“跑什么跑,你刚跟马克打架,有力气跑吗?”
看着七哥嬉皮笑脸地掉头回来,许林泽不禁一阵心疼,这个七哥啊,你个子这么矮,怎么就敢跟马克那只人熊打架,这要是给打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其实许林泽从小也耳濡目染七哥以小欺大,天天打架,她曾经和孙农一起帮着谭笑七抹去头上身上的血迹,次数多了,许林泽并不怕血。但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孩子刚刚降生,哪个可恨的马克就敢向七哥挑衅,就算是稳操胜券,许林泽都不敢放七哥去决斗场。
谭笑七坐在许林泽面前,轻声告诉她,“哪个马克不简单,我马上给你调一个保镖,你俱乐部的合约还有多久?一年四个月是吧,没事,我来想办法让这个马克不会再来墨西哥。”
如果换成别人说这个话,许林泽肯定以为是在吹牛,但是七哥说出来的,她都信。她非要谭笑七脱下上衣让她看看那里有受伤,谭笑七只能一再推脱,其实许林泽一直没机会看七哥后背上的两条大蜈蚣,谭笑七是怕惊着她动了胎气,现在是没有什么借口了,小个子只好把门别上,脱下那件还浸着汗水的套头衫。
只听身后的许林泽倒吸一口凉气,谭笑七暗笑,现在后背的伤口应该没开始那么吓人了,开始缝合时张医生形容说伤口就像小孩子的嘴那样翻着,最近几个月里,谭笑七每天起床都看见床单上有一堆痂巴巴,而且最近已经不再渗出深色的粘液了,所以小个子庆幸许林泽没有早一点看到这两天大蜈蚣。
谭笑七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许林泽时,前跳水世界冠军已经控制不住地默声哭泣了,这两条大蜈蚣是如此的恐怖,许林泽可以想象受伤时七哥是由多么的痛苦难忍,虽然从小她非常佩服谭笑七,但是对于七哥的爱好打架一直不以为然,今天她终于因为暴力而佩服谭笑七了。
“马克没打着你?”许林泽在小个子身上没发现新鲜的伤,或者淤青,或者青紫,虽然不知道马克接受过拳击训练,但是但凡正常人都能看出,七哥和马克不是一个级别的,许林泽懂一些拳击知识,七哥应该是轻量级的,马克至少应该是中量级的,许林泽见过马克在游泳馆锻炼,经常一下水就是游一万米。除了扎马步,许林泽从来没见过七哥进行过其他锻炼。
“嗯,没打到,我比较轻盈。”谭笑七一边看着许林泽的眼色,一边试探,“我能不能先去洗个澡,刚才打架一身土,进KUUK都被古巴侍者嫌弃。”
许林泽正要点头,忽然脸上浮现出痛苦的样子,谭笑七知道这是生孩子的小房子因为孩子降生,而恢复原状的生理现象,这叫“子宫复旧”,很疼,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和伺候孙农一样,他坚持帮许林泽擦拭鹅路,开始许林泽脸蛋羞得通红,坚决不肯让七哥帮她做这件事,后来在谭笑七死皮赖脸的坚持下,她只好妥协,小个子心说了要一视同仁,既然帮孙农做过,就不能不帮许林泽,嗯,林泽许,这名字倒过来念怎么这么寸。
许林泽痴痴地望着给自己帮忙的七哥,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她听何塞医生说过七哥听说自己大出血时的状况,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把自己当成他的命的男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七哥,我没事了,你去洗澡吧。”许林泽按下呼唤铃,请那位双马尾护士抱来谭语安,也就是谭小谭,她要七哥洗完澡通体清爽出来时,能第一时间亲到宝贝女儿。
对于七哥打败了马克,许林泽一点都不惊奇,其实她并不知道七哥回国这一个多月了拜了师,就是那个跟孙农很亲近的女孩的爷爷。但是就冲着七哥扎了二十多年的马步,许林泽就知道几乎没人打得过七哥,自己妈妈夸过谭笑七这一点,说下盘很稳的人,打架不会吃亏。
想到父母,许林泽又是眼含热泪,她有一个直觉,那就是父母早就不在了,回想往事,她想起那场回海市路上的大火,她甚至不敢想父母可能就是葬身在那场火海中,她也不敢质询七哥,她不敢面对真相,如果不去质疑,可能父母总有归来的那天吧。
谭笑七其走出卫生间,看见许林泽眼里的泪就知道她又想起父母了,这时谭小谭在许林泽怀里安然睡着,谭笑七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三妹,只好告诉她说,要去给德国施密特夫人打个电话。
这家提华纳医院专门为产妇和家属开辟了一个电话间,每台话机都连着自动计费系统,就跟酒店的分机一样,到最后结算时一起收费。
谭笑七近来和施密特夫人的联系远远不如邬总来得多,所以他打算通过邬总给马克扎针,反正马克和自己决斗这一场面,医院里很多医生护士都看到了,只要将马克调回德国,谭笑七并不像难为这个金发的德国人,说白了,论起家族实力,自己远远不如对方,最好能是息事宁人,但是只要许林泽还在梅里达,这个马克就绝对不能进入墨西哥。
几乎同时,一个国际长途电话从梅里达打到了德国赤军组织的一个分支,马克已经知道那个谭笑七是乘坐湾流来的,他告诉对方迅速派至少五个人来梅里达,当飞机起飞前,冒充机场人员伺机登上那架湾流四型,劫持到附近的哥伦比亚等支持德国赤军的国度。
马克恨死了谭笑七,他要置那个该死的东方小个子于死地,抢走许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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