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冬阳带着疏朗的暖，将军府膳房的烟囱里飘出袅袅青烟，混着隐约的香气，在海面上漾开。自从雪儿用一块豆腐雕出龙海全景，厨艺pK赛就成了龙海最盼的热闹——连海边补网的老渔民都知道，元帅做的菜，不仅能吃，还能看，甚至能让人忘了自己吃的是素是荤。
“第三轮，规矩升级！”雪儿系着新做的杏色围裙，围裙角绣着只举着锅铲的小猫，手里掂着把亮闪闪的菜刀，“每人三道新菜，不许跟前两次重样！打分看色香味，还有——创意！输的人……给赢家洗一个月的兵器！”
“洗兵器？”李将军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刀鞘上还沾着上次炖肉的油渍，“元帅，我那刀沉，怕你累着。”
“谁输还不一定。”黑风扛着条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石斑鱼，拍得啪啪响，“这次我做全鱼宴，头做汤，身红烧，尾油炸，保管让你们忘了豆腐味！”
膳房里比前两次更挤，柳无衣搬了张方凳当临时桌，上面摆满了小碟子，装着葱姜蒜、花椒八角，还有些叫不上名的花草，说是“雪姐姐要的秘料”。我看着案上的食材犯难，前两次的酸汤肥牛和清炖羊肉反响平平，这次得琢磨点新花样。雪儿却盯着一根翠绿的丝瓜出神，指尖在瓜皮上轻轻划着，眼里闪着琢磨事的光。
“爸，你可别又做凉拌菜。”她瞥我一眼，嘴角勾着笑，“我今天这三道菜，能让你们把盘子啃出火星子。”
“就一根丝瓜？”我挑眉，“能变出花来？”
“等着瞧。”她拿起丝瓜，用削皮刀轻轻一转，翠绿的瓜皮像丝带似的卷了起来，露出里面雪白的瓜肉。
比赛开始，膳房里顿时响起锅碗瓢盆的交响曲。李将军果然做了全鱼宴，三道菜摆得满满当当，红烧鱼段油光锃亮，鱼头汤奶白浓郁，鱼尾酥脆金黄；黑风做了海鲜三吃，辣炒花蛤、蒜蓉粉丝蒸扇贝、醉蟹，红的绿的紫的，看着就开胃；黄小桃心思巧，做了三道素斋，香菇扒油菜、凉拌木耳、冬瓜丸子汤，摆盘精致，像幅淡墨画；我思来想去，做了三道家常菜——宫保鸡丁、地三鲜、西红柿鸡蛋汤，味道不算差，却少了点新意。
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黏在雪儿身上。她先处理那根丝瓜，削下来的瓜皮被剪成细条，用热水烫软，盘成迎春花的样子，摆在白瓷盘边缘；瓜肉切成薄片，一部分焯水后摆成荷叶状，中间放着用胡萝卜雕的小青蛙；另一部分切成小丁，和玉米粒、青豆一起炒成丁，盛在掏空的丝瓜段里。
“这是……”黄小桃凑近了看，眼睛瞪得圆圆的，“春天的荷叶，夏天的青豆，秋天的玉米，冬天的……”
“冬天的暖汤。”雪儿端起个小砂锅，里面是用丝瓜瓤炖的鸡汤，撒了把枸杞，“四季都齐了，就叫‘四季如春’。”
众人还没从“四季如春”的惊艳里回过神，雪儿又开始处理面团。她把面团揉成小球，擀成薄片，用剪刀剪出尖牙和利爪，蒸好后刷上红油，竟成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猴子”；又把豆芽用沸水焯过，用小钳子夹着，摆成“水帘洞”的样子；最后用番茄酱在盘边勾出云雾，把“猴子”和“水帘洞”拼在一起——活脱脱一幅《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图。
“这豆芽夹得也太稳了！”李将军咋舌，“我用钳子都夹不住钉子，元帅居然能夹着摆造型！”
最让人惊叹的是第三道菜“八仙过海”。雪儿用的是刚从海里捕来的幼鲨，肉质细嫩得像豆腐。她把鲨鱼肉片成薄片，用不同的调料腌制——有的裹着蛋液炸成金黄，有的用料酒姜丝腌了清蒸，有的和海参、鲍鱼一起炖成羹，还有的切成细丝，和木耳、胡萝卜一起炒成丝。八道菜摆成圆形，中间用黄瓜雕了艘小船，船上坐着八个米粒大的“仙人”，细看竟能分出铁拐李的葫芦和吕洞宾的剑。
“这幼鲨……”老王凑过来，小声问，“会不会太腥？”
雪儿没说话，往每道菜里滴了几滴琥珀色的汁，瞬间，一股清冽的酒香混着海鲜的鲜弥漫开来。“用桃花酒腌了半个时辰，去腥味的。”她拿起小勺，给每人分了一点，“尝尝？”
我先尝了口“四季如春”里的丝瓜丁，清甜中带着玉米的香，青豆的脆，混着丝瓜本身的嫩，像把春天嚼进了嘴里；再尝“大闹天宫”的“猴子”面团，外酥里软，红油的香里带着点麻，豆芽脆得咯吱响；最后尝“八仙过海”的炸鲨鱼肉，外酥里嫩，桃花酒的香在舌尖散开，竟尝不出一点腥味，只有海鲜的鲜。
“我的天！”黑风一口吞下自己碗里的，连声道，“这丝瓜能吃出春天的味，面团能吃出麻辣的劲，鲨鱼能吃出酒香！元帅，你这是把厨案当成戏台了？”
众人吃得比前两次还疯，李将军真的把自己的盘子啃了两下，被柳无衣笑着抢走：“李叔叔，盘子是瓷的，会硌牙！”眨眼间，雪儿的三道菜就见了底，连砂锅底的丝瓜汤都被抢着喝光了。
投票结果毫无悬念，雪儿全票胜出。我那三道菜虽然也有人夸“家常味地道”，却只能排在中间，比黄小桃的素斋还少一票。
“愿赌服输！”李将军拍着胸脯，“元帅，从明天起，你的剑、你的刀，我全包了，保证擦得能照见人影！”
雪儿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把你们的盘子都舔干净就行。”
膳房里爆发出哄笑，柳无衣举着手机，把雪儿做菜的过程拍了个遍，嘴里念叨着“要发群里，让所有人都看看雪姐姐的本事”。
当天晚上，“天海军”群里彻底沸腾了，视频和照片刷了屏：
【亲兵小赵】：（发了段长视频，从丝瓜削皮拍到八仙过海成型，配文“龙海厨神封神之作！一根丝瓜雕出四季，一团面捏出大闹天宫，一只幼鲨做出八仙过海，舔盘都算轻的！”）我全程录下来了，元帅削丝瓜皮的时候，手稳得像定住了！那小钳子夹豆芽，比绣花还细！最后李将军真啃盘子了，我有图为证！（后面跟了三千个“跪了”的表情包）
【炊事班老王】：（发了张“四季如春”的特写，配文“从业三十年，第一次见有人把丝瓜玩出花来！那迎春花的造型，花瓣薄得能透光！还有那桃花酒，是用去年窖的新酒，元帅怎么知道我藏了这个？”）下面瞬间被“求秘方”刷屏，连京城最大的酒楼都派人来打听。
【李将军】：（发了段语音，带着点懊恼）我那全鱼宴明明很香，怎么就输给一根丝瓜了？不过……那“大闹天宫”的面团是真够劲，辣得我冒汗！元帅，下次教我用钳子夹豆芽呗？（被黑风回怼“就你那手，夹筷子都晃，别糟蹋豆芽了”）
【黄小桃】：（发了张自己的素斋和雪儿的三道菜对比图，配文“差距啊……元帅的菜是活的，能看出四季，能讲出故事，我的顶多算填饱肚子。”）不过还是学到了！原来做菜真的能把日子的滋味都融进去，下次我试试用蔬菜摆一幅山水画！（后面跟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柳无衣】：（发了张自己给雪儿递调料的照片，配文“我是雪姐姐的专属调料小助手！”）雪姐姐说，“四季如春”的汤里加了点梅花蜜，“大闹天宫”的红油里拌了点花椒粉，“八仙过海”的酒里泡了三个月的桃花！青木叔叔，你下次可得加油了，总排中间，我都替你着急！
【五大器灵-灵珑】：（发了张自己用铁链圈住丝瓜皮的照片，配文“我帮主人固定花瓣啦！”）天海和雪剑哥抢着尝鲨鱼羹，差点打起来，被主人敲了脑袋！苏阳说下次要主人教他用剑削丝瓜，被主人说“别用剑切菜，浪费”！
【老将军】：（发了段语音，笑得直咳嗽）好！好个“四季如春”“大闹天宫”“八仙过海”！这哪是做菜，是把日子过成了诗！雪儿丫头这心思，比你爸当年打胜仗的计谋还巧！青木啊，居中就居中，至少没垫底，哈哈哈！
【阿福】：（发了张漫画，画着雪儿站在厨案前，手里的菜刀变成了画笔，丝瓜成了春天，面团成了猴子，鲨鱼成了仙人，周围的人举着空盘子流口水，配文“龙海第一厨神·雪儿元帅的厨房宇宙”）形象！我赌下次元帅能用萝卜雕出整个江湖，用白菜做出满汉全席！
我翻着群消息，雪儿凑过来，手里拿着根新的丝瓜，在我面前晃了晃：“爸，要不要再看我雕个龙海码头？”
“不了不了。”我赶紧摆手，“再看下去，我都想把锅铲扔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把丝瓜塞给我：“给你练手，别总说我欺负你。”
我捏着那根翠绿的丝瓜，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这丫头的厉害，从来不止在刀工或调味上。她能把一根寻常的丝瓜，变成四季的风景；能把一团普通的面团，变成大闹天宫的热闹；能把一只幼鲨，变成八仙过海的传奇。她是在做菜，更是在把日子里的欢喜、热闹、盼头，都揉进了烟火里。
膳房的灯亮到很晚，李将军还在跟老王请教雕花的技巧，黑风拿着面团练习捏造型，黄小桃在笔记本上画着新的菜谱。雪儿坐在案前，又拿起了那把菜刀，这次处理的是块冬瓜，看形状，像是要雕出座琼楼。
“下次比什么？”我问她。
“比做点心。”她头也不抬，刀刃在冬瓜上轻快地游走，“我要做龙宫形状的糕点，馅里包着海的味道。”
窗外的月光洒进膳房，落在她专注的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我知道，这场厨艺赛永远不会有终点，就像龙海的日子，总会在烟火里冒出新的惊喜。
而我，愿意一直做那个最忠实的食客，看着她用一把刀、一根丝瓜，把平凡的日子，雕成最热闹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