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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泼洒在沈府的重重屋檐上。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巡夜婆子佝偻的身影提着灯笼,在曲折的回廊间渐行渐远。月光挣扎着从云层缝隙漏下,照见沈云裳闺房内摇曳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两个相依的剪影。

芍药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原本嫩绿的衫子已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袖口处隐约可见斑驳血痂。她蜷缩在绣墩上,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他在茶点里下了药…”芍药的声音破碎不成调,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我原去给小姐取安神香,谁知在竹林的石亭里…”

沈云裳指尖掐进窗棂,檀木的坚硬硌得她生疼。她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装着《女诫》的锦匣上,匣子底层还压着贾世清今早派人送来的桃花笺。那纸笺上的墨迹淋漓,分明写着“夜半竹亭候卿至”——那本该是给她的邀约。

“我路过竹林时,看见石亭里有光亮…”芍药抽噎着,“贾公子身边的小厮拦住我,说亭中有小姐忘带的帕子,请我帮忙取回…”

沈云裳闭了闭眼,将芍药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当她触到对方手背上那道青紫淤痕时,一滴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正落在那伤痕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我进了亭子,贾公子就递上一盏茶,说是小姐稍后会到,让我先歇歇脚…”芍药的肩膀剧烈耸动,“我只抿了一口,就觉头晕目眩…他,他…”

余下的话被呜咽吞没,但沈云裳已然明白。暗处传来的梆子声忽远忽近,三更天的月色冷冷照见这两个相偎的身影,像极了一对被风雨打落的并蒂莲。

沈云裳扶着芍药在榻边坐下,起身去取药箱。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片幽深的竹林——那是贾世清设下圈套的地方。

贾世清为得到她,已不是第一次设计。三个月前的中秋诗会,他就曾故意洒酒在她裙裾上,意图借更衣之机行不轨;两个月前的寺庙进香,他又买通车夫,让她的马车“意外”坏在半路。每一次,都因她机警和周全的防备而化险为夷。

可这一次,毒手却伸向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沈云裳打开药箱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起那张桃花笺——贾世清差人送来时,她本欲直接撕毁,却又恐惹恼这个权贵之子,给家族带来麻烦。她原计划明日再命人退回,附上一封措辞委婉但坚决的回绝信。

谁曾想,就在今夜,这张纸笺成了诱捕无辜者的饵。

“小姐,我、我是不是很脏…”芍药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那曾经清脆如铃的嗓音此刻嘶哑不堪,带着令人心碎的自我厌弃。

沈云裳急忙转身,握住芍药的双肩:“胡说什么!脏的是那些黑了心肝的人,是你受的苦!”

她拧了湿帕子,轻轻为芍药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和污迹。当帕子触到芍药颈间那片红紫的吻痕时,少女猛地瑟缩了一下,眼中掠过惊弓之鸟般的恐惧。

“疼吗?”沈云裳放柔了动作。

芍药摇头,又点头,泪水再次涌出:“身上不疼…这里疼…”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像被人剜了一块去…”

沈云裳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默默地为芍药处理手腕和脚踝的擦伤,那些挣扎留下的痕迹诉说着当晚的惨烈。当她准备为芍药更换干净衣裳时,少女突然死死护住前襟。

“不要!求您了,别看我…”芍药眼中满是屈辱和恳求。

沈云裳心如刀绞,却仍坚持轻柔地拨开她的手:“让我看看,有没有严重的伤需要处理。”

衣襟滑落,露出少女肩颈和胸前大片的青紫与抓痕。最刺目的是锁骨处那圈清晰的齿痕,已凝结成深紫色的血痂。沈云裳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男女欢好,分明是野兽的撕咬!

“他…他发现我不是小姐后,就像疯了一样…”芍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费尽心机却抓了个丫头…说我不配…可他还是…”

沈云裳手中的药瓶险些滑落。她终于明白,芍药不仅是代她受过了,还承受了贾世清错认后的暴怒和羞辱。一股混合着愧疚、愤怒与无力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几乎让她窒息。

替芍药换好衣裳后,沈云裳扶她在自己床上躺下。芍药却挣扎着要起来:“这不合规矩,我是奴婢,不能睡小姐的床…”

“今夜没有主仆,只有姐妹。”沈云裳坚定地按住她,为她盖好锦被。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芍药的泪水再次汹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可我…我如今已是不洁之身,恐污了小姐清誉…明日我就去向夫人请辞,离了府去…”

“你敢!”沈云裳难得疾言厉色,“你离了府,要去哪里?这世道对女子何等苛刻,对失了清白的女子更是赶尽杀绝!你出了沈府,还有活路吗?”

芍药被问得哑口无言,只低声啜泣。沈云裳在床沿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儿时芍药在她生病时照顾她那般。

“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沈云裳柔声问。

芍药抽噎着点头:“记得…那年我十岁,家乡闹饥荒,爹娘把我卖给人牙子换了一袋米…我初入府时,又瘦又小,其他丫鬟都欺负我…”

“是你在花园看见我被打,出声制止了她们。”芍药回忆着,眼中泛起一丝温情,“你说‘既然进了沈府,就是沈家的人,岂容你们随意欺凌’。”

沈云裳微笑:“后来我就向母亲讨了你来做我的贴身丫鬟。母亲起初不同意,说你太过瘦小,怕是伺候不好人。”

“是小姐坚持说我眼神清亮,必是聪慧之人。”芍药接话道,哭声渐止。

沈云裳握住她的手:“这些年,你何止是聪慧?你知书达理,心思细腻,与我一同读书习字,早已情同姐妹。如今你遭此大难,我若放任你自生自灭,岂不枉费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芍药闻言,泪水又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带着些许慰藉。

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开始敲打窗棂,淅淅沥沥,如泣如诉。沈云裳起身关窗,看见雨中那片黑黢黢的竹林,心中一阵发寒。

贾世清——这个仗着父亲是吏部侍郎就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表面装得温文尔雅,实则禽兽不如。这次错认芍药为她的阴谋失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他事后还说…”芍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恐惧的颤抖,“说他迟早会得到小姐…说沈老爷在官场上还需要他父亲的提携…说小姐终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沈云裳猛地关上窗户,发出砰然响声。是啊,父亲沈维最近正在为升迁之事奔走,而贾侍郎恰好主管官员考核。这也是为什么她对贾世清的一再骚扰始终采取回避而非直接拒绝的原因——她不能给父亲的前程添乱。

可这样的隐忍,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伤害。

这一夜,沈云裳的闺房中烛火通明。她陪着芍药,时而安抚,时而倾听,直到天将破晓,芍药才因精疲力尽而沉沉睡去。

但沈云裳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前,看着晨曦一点点驱散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芍药睡得很不安稳,时常惊悸,梦中也会呜咽出声。沈云裳每次都会走到床边,轻抚她的额头,直到她平静下来。

望着这张年轻却已刻上创伤的脸庞,沈云裳想起她们一起度过的青春岁月。芍药虽名义上是丫鬟,实则与她情谊深厚。她们一同读书习字,一同在花园扑蝶,一同分享少女心事。芍药甚至比她的亲姐妹更懂她。

而今,这个活泼灵动的少女被彻底摧毁了。即便伤口愈合,心中的创伤也将伴随终生。在这个将女子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世道里,芍药要如何自处?

清晨,丫鬟们开始在外间忙碌。沈云裳唤来最信得过的珍珠,叮嘱她今日闭门谢客,就说她感染风寒,需要静养。

“芍药姐姐怎么了?”珍珠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沈云裳简短地道:“她昨夜为我取安神香,在竹林里摔了一跤,受了些惊吓。”

珍珠似信非信,但见沈云裳面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只点头应下。

日上三竿时,芍药醒了。她睁开眼的瞬间,眼中还带着迷茫,但很快,昨夜的记忆回笼,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沈云裳亲自端来早饭,但芍药只是摇头,滴水不进。

“你这是要饿死自己吗?”沈云裳又急又痛。

芍药凄然一笑:“小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如死了干净。”

“你若死了,正合了那些恶人的意!”沈云裳放下粥碗,声音严厉起来,“他们巴不得你悄无声息地消失,这样他们的罪行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可我就算活着,又能如何?”芍药眼中含泪,“难道还能告官不成?贾家势大,谁会信一个丫鬟的话?只怕还会反咬一口,说我勾引少爷,污蔑门风!”

沈云裳沉默了。她知道芍药说得对。这世道,穷苦人家的女儿受了欺辱,往往求告无门。贾家只需稍施压力,就能让这件事石沉大海。甚至,为了保全贾世清的名声,他们可能会倒打一耙,反诬芍药不检点。

这就是她们所处的世道——男子的欲望是风流韵事,女子的受害却是伤风败俗。

午后,府中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珍珠从厨房回来,面带忧色地告诉沈云裳:“小姐,外头有些不好听的话…”

“说什么?”沈云裳心中一紧。

“说昨儿夜里有人看见贾公子的小厮从竹林出来…还说今早芍药姐姐没露面,怕是…”珍珠欲言又止。

“怕是什么?”

“怕是和贾公子有了私情,没脸见人…”珍珠低声道。

沈云裳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发出刺耳声响。这一定是贾世清放出的风声!他既要掩盖自己认错人的尴尬,又要败坏芍药的名声,让她不敢声张。

好毒辣的计策!

“你去传话,谁再敢嚼舌根,一律撵出府去!”沈云裳难得动怒。

珍珠吓得连声应下,匆匆退了出去。

沈云裳回到内室,看见芍药面如死灰地坐在床上,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你都听到了?”沈云裳问。

芍药凄然点头:“小姐,让我走吧。我留在这里,只会连累你的名声。若是夫人老爷知道了,必定不会轻饶我。”

“错不在你,父母明理,不会怪罪于你。”沈云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母亲最重门风,若知道府中出了这样的事,为了保全沈家名声,很可能会草草打发芍药出府。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傍晚时分,沈夫人的贴身丫鬟来传话,说夫人请小姐过去一趟。

沈云裳心知不妙,叮嘱珍珠照顾好芍药,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装,随着丫鬟前往正房。

沈夫人王氏端坐在堂上,面色凝重。见女儿进来,她挥退左右,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房里的芍药出了事?”

沈云裳心头一紧,强作镇定:“母亲何出此言?”

“别瞒我了。”王氏叹息一声,“今日已有好几拨人来回话,说贾公子与你房里的丫鬟有私,昨夜在竹林私会。可有此事?”

沈云裳咬牙:“绝无此事!是贾世清设计要害女儿,芍药误中了圈套!”

她将事情经过简要叙述,隐去了最不堪的细节,但王氏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造孽啊…”王氏闭目摇头,“这贾公子也太胡作非为了!可是…”她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此事万不可声张。贾家势大,我们得罪不起。再说,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也有碍。”

“那芍药呢?”沈云裳急切地问,“她无辜受害,我们总不能不管她吧?”

王氏沉默片刻,道:“给她些银两,打发她出府去吧。我认识城外庵堂的师太,可以送她去那里带发修行,总好过在外抛头露面。”

“母亲!这太不公平!”沈云裳激动地站起来,“芍药自十岁入府,尽心尽力伺候我这么多年,如今遭此大难,我们不但不为她讨回公道,还要把她赶去庵堂?这岂不是逼她去死?”

“那你要如何?”王氏也提高了声音,“告官?你父亲正在升迁的关口,得罪了贾侍郎,他这些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再说,谁会信一个丫鬟的话?只怕官司打不赢,反倒坏了沈家名声!”

沈云裳看着母亲,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这就是她们所处的世界——明明受害者是芍药,所有人考虑的却是家族名声、官场利益。女子的清白和性命,在这些面前轻如鸿毛。

“母亲,”沈云裳缓缓跪了下来,“求您开恩,让芍药留下。我保证此事不会传扬出去,她也不会再露面。就当是女儿求您了!”

王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许久,她才长叹一声:“罢了,就先让她在你房里养着吧。但有一条,不许她再出门,也不许再见外人。等风头过去,再作打算。”

沈云裳知道这已是母亲最大的让步,连忙叩谢。

回到闺房,芍药一见沈云裳的脸色就明白了结果。

“夫人要赶我走,是吗?”她平静地问,那平静之下是死寂般的绝望。

沈云裳握住她的手:“不,我求母亲让你留下了。只是…这段时间你不能出门,也不能见外人。”

芍药苦笑:“小姐何必为我这般费心?我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丫鬟,不值得小姐为我得罪夫人。”

“谁说你无足轻重?”沈云裳眼中含泪,“你记得吗,去年我生病发烧,是你彻夜不眠地守着我;前年我被张家小姐欺负,是你想办法帮我讨回公道;大前年我们偷偷溜出府看花灯,是你机智地骗过了守门的婆子…这些年来,你不仅是我的丫鬟,更是我的知己、我的姐妹。在这深宅大院里,若没有你,我该多么寂寞?”

芍药闻言,泪水无声滑落:“小姐…”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值不值得的话。”沈云裳坚定地看着她,“从今往后,我们福祸与共。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

夜幕再次降临,沈云裳让珍珠另铺一床被褥,她要与芍药同室而眠。

夜深人静时,芍药终于开口,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晚的完整经过。

原来贾世清在茶点中下了极厉害的迷药,芍药只抿了一口就头晕目眩。当她意识到不对想要呼救时,贾世清已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入竹林深处。

“他一开始很温柔,说倾慕小姐已久,望小姐勿怪他唐突…”芍药声音颤抖,“可当他发现我不是小姐时,立刻就变了脸…”

贾世清先是暴怒,责骂芍药坏了他的好事,接着却又继续施暴,说不能白费了这番布置。期间芍药几度昏迷,醒来时只见月色凄迷,自己衣不蔽体地躺在冰冷的石亭中,浑身疼痛不堪。

“他离开时说…说若我敢说出去,就叫人把我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芍药哽咽道,“还说他迟早会得到小姐,让我乖乖闭嘴…”

沈云裳听得心如刀割,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恨不能将贾世清千刀万剐。

“小姐,我真的好恨…”芍药突然道,声音中带着沈云裳从未听过的狠厉,“恨我是女儿身,恨我是卑微的丫鬟,恨这世道不公!为什么他作恶多端却能逍遥法外,而我无辜受害却要躲藏藏藏,如同罪人?”

沈云裳无言以对。这些问题,她也想问这天,问这地,问这吃人的礼教。

第二天,沈云裳称病不出,整日陪伴芍药。

她找出自己最喜欢的几件首饰,打算变卖了为芍药筹谋后路。又悄悄整理了一些银票和碎银,包在一个绣囊里,以备不时之需。

芍药的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她平静地做针线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时却突然崩溃大哭,或者长时间发呆,唤她也听不见。

最让沈云裳担心的是,芍药手腕上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划痕——她似乎在有自残的倾向。

“答应我,不要做傻事。”沈云裳收走了所有尖锐物品,紧紧握住芍药的手,“你若死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

芍药凄然一笑:“小姐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只是…有时候身上的疼痛,反而能让心里的疼痛减轻些。”

沈云裳闻言,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想起自己妆匣底层那支碎玉簪——那是祖母的遗物,去年不小心摔碎了,她一直舍不得丢。如今这支碎玉簪,不正如芍药一般吗?原本完美无瑕,却无辜遭劫,支离破碎。

下午,沈云裳在书房练字静心,芍药在一旁默默研墨。

突然,珍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贾…贾公子来了!说是听说小姐病了,特来探视!”

沈云裳手中毛笔一顿,一团墨迹污了宣纸。芍药则面色瞬间惨白,手中的墨锭“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段。

“他说什么?”沈云裳强压怒火。

“现在人在夫人那里,说是稍后要亲自来小姐院里送药材。”珍珠焦急地道,“夫人让我先来通报,让小姐准备一下。”

沈云裳冷笑:“好个不知廉耻的衣冠禽兽!害人不够,还要上门来看笑话吗?”

芍药浑身发抖:“小姐,不要见他!求您不要见他!”

“放心,我不会让他踏进这里半步。”沈云裳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而对珍珠道,“去回母亲的话,说我病重,不宜见客。若是贾公子执意要来,我就从后窗跳出去,大家鱼死网破!”

珍珠吓得连连摆手:“小姐不可!我这就去回话,定不让贾公子过来。”

珍珠离去后,芍药仍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抓住沈云裳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他为什么要来?是不是发现我没死,要来灭口?”芍药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沈云裳心中一惊——这并非没有可能。贾世清这种权贵子弟,视人命如草芥,为了掩盖罪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从今天起,你不准单独行动。”沈云裳严肃地对芍药说,“无论去哪里,都要有人陪伴。我会加派人手看守院子,绝不让外人靠近。”

这一刻,沈云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芍药周全。这不仅是为了芍药,也是为了自己内心那份尚未泯灭的正义与良知。

贾世清最终还是没能进入沈云裳的院子。据说他在沈夫人那里坐了片刻,留下一些名贵药材就走了。

但府中的流言却愈演愈烈。有说芍药勾引贾公子未遂,羞愤装病的;有说沈云裳护短,包庇贴身丫鬟的;甚至还有说沈家小姐与丫鬟共侍一夫的污秽之语。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沈维耳中。当晚,他召女儿到书房问话。

沈云裳知道再也瞒不住,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包括贾世清原本要设计的是她这一节。

沈维听罢,久久沉默。烛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苍老。

“为父对不起你。”良久,他长叹一声,“若不是为父在官场上的处境,你也不必受这等委屈。”

沈云裳眼中含泪:“女儿不委屈,委屈的是芍药。父亲,我们能否为她说句公道话?”

沈维摇头,面露痛苦:“贾家势大,我们惹不起。再说,这种事闹大了,于沈家名声无益。你母亲处理得对,让那丫头暂时躲一躲,等风头过去,再给她找个好去处。”

“父亲!难道女子的贞洁和性命,还比不上虚名吗?”沈云裳激动地问。

“住口!”沈维厉声喝道,但见女儿泪流满面,语气又软了下来,“云裳,你还小,不懂这世道的残酷。为官之道,如履薄冰;治家之理,重在名声。我们沈家百年清誉,不能毁于一旦啊。”

“可这清誉,是用无辜者的鲜血和眼泪换来的!”沈云裳忍不住顶撞。

沈维怔住了,他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许久,他才疲惫地挥挥手:“下去吧,好生照顾那丫头。为父…会想办法的。”

沈云裳知道父亲所谓的“想办法”,不过是安抚之词。她行礼退出书房,心中一片冰凉。

回到闺房,她看见芍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轮残月出神。

“小姐,月亮缺了,还会再圆。”芍药轻声道,“可人缺了的,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沈云裳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缺了的地方,会结成疤。疤虽不好看,但却最坚韧。”

芍药转首看她,月光下,她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从绝望到接受,从接受到坚韧。

“小姐,我想明白了。”芍药语气平静,“我不死了,我要活着,活着看那些恶人有什么下场。”

沈云裳握住她的手,发现那手虽然依旧冰凉,却不再颤抖。

接下来的日子,沈府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沈云裳称病不出,整日在房中陪伴芍药。她们一起读书、写字、做针线,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两人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芍药的性情变得沉默寡言,那双曾经灵动含笑的眸子,如今常常盛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她不再喜欢鲜艳的颜色,只穿素净的衣裳;不再佩戴任何首饰,就连沈云裳送的一支玉簪也婉拒了。

“我不配这些美好之物。”她如是说。

沈云裳听后心如刀绞,却不知如何劝解。她知道,芍药心中的创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愈合——如果真有愈合的那一天。

一天深夜,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棂,如同万千锤鼓。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轰鸣。

芍药从睡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沈云裳急忙起身点亮烛火,只见芍药蜷缩在床角,双手抱头,浑身发抖。

“不要!不要过来!”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沈云裳明白,她是被雷雨声带回了那个恐怖的夜晚。她上前紧紧抱住芍药,任她在自己怀中挣扎哭喊。

“是我,云裳!你安全了,这里没有别人!”她一遍遍在芍药耳边重复。

良久,芍药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沈云裳,眼中满是惊恐与羞愧:“小姐,我又做梦了…”

“不妨事,只是打雷而已。”沈云裳轻抚她的背,“要不要喝点水?”

芍药摇头,将脸埋在沈云裳肩头:“小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个问题,沈云裳也无法回答。命运如同这场暴雨,无情地击打着柔弱的草木,而从不过问它们是否承受得起。

雨停时分,天将破晓。芍药在沈云裳怀中沉沉睡去,而沈云裳却毫无睡意。她看着窗外泛白的天色,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必须为芍药、也为自己做点什么。

次日,她修书一封,差人送往京中的外祖母家。外祖母出身名门,与几位王府都有交情。或许通过这层关系,能够制衡贾家的势力。

同时,她开始暗中收集贾世清作恶的证据。她让珍珠去找那些曾经受过贾世清欺辱的人,许诺重金换取证词。她又通过父亲的书房,查找贾侍郎可能涉及的不法勾当。

这些行动危险重重,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沈云裳已然顾不得这许多了。

半个月后,芍药的身体逐渐恢复,但心灵的创伤却远未愈合。她常常在夜里惊醒,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落泪。

沈云裳知道,这样躲藏不是长久之计。她向母亲请求,允许芍药到沈家在城郊的别院静养。

王氏思虑再三,终于点头同意。

临行前夜,芍药默默整理行装。沈云裳推门进来,将一支朴素的银簪放在她手中。

“这不是装饰,是武器。”沈云裳郑重道,“必要时,它可以保护你。”

芍药握着那支冰凉的发簪,泪水滴落在上面:“小姐大恩,芍药来世再报。”

“说什么傻话,我们这辈子的姐妹情分还长着呢。”沈云裳强忍泪水,“你在别院好生将养,我会常去看你。等风波彻底平息,我再接你回来。”

芍药却摇头:“小姐,我不会再回来了。”

沈云裳一怔:“为什么?”

“经过这些事,我已无法再做从前的芍药了。”她平静地说,“在别院安顿下来后,我打算请求夫人允许我出家。”

“不可!”沈云裳急切道,“你还这么年轻,何必如此决绝?”

芍药凄然一笑:“小姐,我已看破红尘。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不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沈云裳还要再劝,芍药却道:“小姐不必为我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至少——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沈云裳闻言,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是啊,在这个女子几乎没有任何选择权的世道里,如果出家为尼是芍药唯一能自主决定的事,她有什么权利反对呢?

第二天清晨,一辆朴素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沈府后门。

沈云裳站在门内,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她手中紧握着一方芍药留下的绣帕,上面绣着一朵残芍药,花瓣零落,却依然挺立。

天空又飘起细雨,如同离人泪。沈云裳抬头望天,任雨点打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处。

回到房中,她看见妆台上那支碎玉簪,在朦胧的晨光中泛着微弱的光芒。她轻轻拿起,握在掌心,碎玉的棱角硌得她生疼。

这世道,女子如玉,却也易碎。但她下定决心,纵然碎裂,也要用锋利的边缘,划破这吃人礼教的面纱。

窗外,一株残芍药在雨中摇曳,花瓣虽损,根茎犹存。只待来年春风,或可再发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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