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雾,浓得化不开的冰雾,如同拥有生命的太古遗蜕,缓缓流淌在狭小的山谷之中,将一切都吞噬殆尽。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看清身前半尺之地,连那万古不变的黑色寒冰岩壁,也在这极致的隐匿中失去了轮廓。
绝对的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声音被这奇异的冰雾彻底吸收、消弭。林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艰难流淌的微弱声响,听到心脏每一次搏动时与受损经脉摩擦带来的隐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冻得肺腑生疼,却也奇异地压制着丹田内那蠢蠢欲动的炽热火毒。
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尽可能调整着呼吸,运转着微乎其微的灵力,配合着体内残余的万年冰髓乳药力,艰难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他的神经,但他早已习惯了与痛苦为伴。
目光低垂,落在掌心那枚温润的玉佩上。它的震颤已经平息,光芒也内敛下去,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微热。媚儿…师姐…这两个名字如同最坚韧的绳索,牢牢系着他即将涣散的神志,支撑着他不至于彻底崩溃。
“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 他在心中一遍遍默念,如同最虔诚的祷告,也是对抗无边痛楚与绝望的唯一武器。
时间在这片被遗忘的冰雾角落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一刻,或许已是半日。
突然——
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诡异风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冰雾的隔绝,钻入林风的耳中!那声音并非源于自然界,更像是什么东西以极快速度撕裂空气,却又被强行压抑到极致的嘶鸣!
林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疗伤动作骤然停止,听觉被提升到极限。
来了!叶璃预料的追杀,果然来了!
那尖锐的嘶鸣声并非一道,而是数十上百道,从极高远的天空掠过,如同群鸦过境,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气息。它们似乎在废墟上空盘旋,搜索,一股庞大、阴冷、充满恶念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缓缓扫过这片区域。
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那神识的强大,远胜于之前遭遇的任何魔宗使者,甚至给他一种面对轩辕绝宗主时的压迫感!来者绝对是暗影魔宗内的顶尖强者!
那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篦子,一遍遍梳理着下方的废墟,数次扫过林风他们藏身的山谷。每一次扫过,林风都感觉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过灵魂,寒意彻骨。他死死压制住体内一切灵力波动,连思维都仿佛冻结,不敢流露出丝毫生命气息。
胸口的玉佩微微温热,散发出一层极其淡薄、却无比坚韧的无形屏障,悄然护住了他的神魂核心,避免了被那恐怖神识探查到最深的秘密。
那神识来回扫描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似乎一无所获。空中那尖锐的嘶鸣声变得有些焦躁起来,甚至伴随着几声低沉模糊、却蕴含着暴怒情绪的咆哮,显然对方因失去目标而极为恼火。
就在林风以为对方将要离去之时——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猛地从天而降!并非针对某一点,而是覆盖性的、无差别的毁灭性能量冲击!
即便有太古隐匿阵和冰雾的双重隔绝,林风依旧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砸落,压得他骨骼咯吱作响,内脏几乎要破裂出血!他猛地咬紧牙关,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才勉强没有昏厥过去。
这显然是一次泄愤式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范围攻击!
隐匿大阵凝聚的冰雾剧烈地翻滚起来,表面荡漾起剧烈的波纹,仿佛随时可能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撕碎!谷内的黑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微微震颤。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若阵法被破,以他如今的状态,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唯有十死无生!
万幸,叶璃布下的太古隐匿阵玄奥无比,引动了此地万古积聚的太阴之力,韧性极强。在那恐怖的碾压式冲击下,冰雾虽然剧烈波动,光芒急闪,却终究顽强地支撑了下来,并未破碎。
空中的恐怖存在似乎也有些意外,发出一声轻咦。那阴冷的神识再次仔细扫过波动传来的区域,依旧一无所获,只能将其归咎于此地混乱的能量环境。
又停留了片刻,那令人窒息的神识和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空中那尖锐的嘶鸣声也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死寂的废墟深处。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林风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又在瞬间被寒气冻结。刚才那一刻,他真正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比在阴阳交界平台时更加清晰、更加令人绝望。
暗影魔宗…为了杀他,竟然出动了如此恐怖的强者!他们对母亲的遗留,或者说对自己,究竟忌惮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细微的嘤咛。
林风猛地转头,只见一直沉睡的炎菱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和虚弱,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灵动,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林风…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伤势未愈和环境的极度寒冷而打了个冷颤。她环顾四周,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冰雾和模糊的寒冰轮廓,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警惕,“好冷…刚才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过去了?”
她显然也隐约感觉到了刚才那恐怖的威压和神识扫描。
“嘘!”林风立刻压低声音制止她,眼神凝重无比,“我们还在无尽火域,暂时安全。但刚才有极其强大的敌人经过,现在可能还未远离,不要大声说话,收敛所有气息。”
炎菱看到林风凝重无比的表情和嘴角未干的血迹,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连忙乖巧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身刚刚平稳下来的火元力,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紧张地打量着四周无形的冰雾,下意识地朝林风的方向靠了靠,似乎这样才能获取一丝安全感。
谷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冰雾依旧缓缓流淌,将两人与外界彻底隔绝。
但林风知道,这寂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叶璃孤身前往废墟深处夺取“九幽寒髓”,必定也是危机四伏。而方才那离去的魔宗强者,是否真的彻底远去?还是潜伏在附近,等待着他们露出破绽?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他只能等待,在极寒与寂静中,抓紧每一丝时间恢复力量,等待着那道冰蓝身影的归来,亦或者…更残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