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昭以“救世主”的姿态,驾驭着百万灾民,对千疮百孔的河南大地进行着脱胎换骨的重塑之时,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伏牛山脉,冷冷地投向了西部那片更加崎岖、也更加野性的土地——陕西。
在那里,他那头在开封城下被黄河怒涛打断了脊梁的“头狼”——李自成,正率领着数千残兵败将,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在明朝残余官军和各地豪强地主武装的围剿下,仓皇逃窜。
开封的洪水,不仅淹没了他数十万大军,更冲垮了他那一度膨胀到极点的帝王梦。此刻的李自成,面临着他自起兵以来最绝望的困境。他的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官军;他的四周,是自发组织起来、对他恨之入骨的乡绅团练;而他的前方,则是茫茫的秦岭,是另一头更嗜血、更疯狂的“疯狗”——“八大王”张献忠的地盘。
在冰冷的秋雨中,李自成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山神庙里,听着手下探子带来的一个又一个坏消息,这位曾经叱咤中原的枭雄,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冰冷气息。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刻,那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昭的使者——小石头,孤身一人,化装成一个逃难的货郎,穿越了数十道关卡和封锁线,精准地找到了李自成的藏身之所。
他带来的,是顾昭的“新密约”,也是李自成唯一的生路。
“我家侯爷说,开封之事,乃天数使然,非战之罪。”小石头坐在篝火对面,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侯爷还说,他敬佩闯王是条汉子,愿意再给闯王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自成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沙哑地问道:“什么机会?”
“西进。”小石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陕西和四川,“侯爷的‘河南建设兵团’,需要一个绝对安稳的后方。而盘踞在川陕的张献忠,野性难驯,不听节制,已经成了侯爷眼中的一根刺。侯爷需要一把刀,替他拔掉这根刺。”
“让我去跟张献忠火拼?”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顾昭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啊!他这是要让我们两虎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闯王也可以选择不去。”小石头毫不在意他的讥讽,“那样的话,不出十日,河南的数万官军,以及侯爷新编练的第三军团,就会对这片山区,进行一次彻底的‘扫荡’。到那时,闯王恐怕连做一只猛虎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冰冷的话语,让李自成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本钱。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权衡他那所剩无几的未来。
最终,他抬起头,问道:“顾昭的条件呢?“
小石头微微一笑,他知道,李自成上钩了。
“侯爷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只要闯王能消灭或重创张献忠的主力,侯爷麾下的西方绥靖军团,将停止对你的所有军事行动。第二,侯爷控制的‘隔离带’,将向闯王开放一个口子,允许你麾下的老弱妇孺,进入屯垦区,成为‘建设兵团’的一员,保证他们有饭吃,有衣穿。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石头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诱饵,“作为回报,侯爷将通过秘密渠道,为你幸存的这几千精锐老兵,提供一批最新的‘天津一型’燧发枪和充足的弹药补充。”
这个条件,让李自成的瞳孔骤然一缩!
允许老弱妇孺进入屯垦区,意味着他可以甩掉所有的包袱,将他剩下的部队,变成一支纯粹的、机动性极强的战兵集团。而提供新式武器和弹药,则意味着他将拥有碾压张献忠那些还在使用大刀长矛和老旧鸟铳的部队的绝对火力优势!
这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充满了魔鬼般诱惑力的交易。
“好!”李自成猛地一拍大腿,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重新燃起了枭雄的光芒,“你回去告诉顾昭,这个活,我李自成……接了!”
于是,一场被顾昭在千里之外遥控的、中国历史上两支最凶悍的流寇军队之间的血腥火并,正式拉开了序幕。
李自成,率领着他在开封的血肉磨盘中幸存下来的、不到五千人的百战精锐,如同一柄淬火的钢刀,悄然插入了张献忠盘踞的、混乱而富庶的川陕之地。
这是一场“狼王”与“疯狗”之间的对决。
李自成虽然败于开封,但他作为枭雄的本色仍在。他更具战略眼光,更擅长组织和纪律,他麾下的士兵,是经历了最残酷淘汰后剩下的精华,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匪。
而“八大王”张献忠,则是残忍、嗜杀与毫无底线的代名词。他的军队数量庞大,但鱼龙混杂,军纪败坏到了极点。他喜欢用最酷烈的手段来震慑敌人和治理地方,比如动辄屠城,比如骇人听闻的“七杀碑”。他的统治,建立在纯粹的恐惧之上,野蛮而脆弱。
当李自成的精锐部队,如同手术刀般切入张献忠混乱的领地时,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在秦岭一条崎岖的隘口,张献忠麾下的一支上万人的部队,在此设下埋伏。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李自成属下神射手们,使用着新式燧发枪,在三百步外进行的精准“点名”。那些还在弯弓搭箭的流寇头目,便一个个应声倒地。一场伏击战,硬生生被打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在四川的一处平原,张献忠集结数万主力,企图与李自成决战。李自成却采用了顾昭教给他的标准战术——“三段击”。他将部队分为三队,第一队进行一轮齐射后,立刻后撤装填,第二队上前齐射,如此循环往复。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张献忠那乱糟糟的、挥舞着大刀长矛冲锋的阵列中,割开了一道又一道血肉胡同。
诈降、火攻、偷袭……两支中国历史上最狡猾的军队,将他们所能想到的所有肮脏狠毒的计谋,都在这片土地上,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川陕之地,血流成河,烽烟遍地。
而在这场两虎相争的血腥大戏中,顾昭所扮演的,是那个手持剧本的、冷酷的导演。
他麾下的情报人员,如同盘旋在战场上空的、无形的秃鹫。他们会“适时”地,通过各种“偶然”的渠道,将张献忠的粮草囤积点、军队调动路线等关键情报,“泄露”给李自成。
李自成仿佛如有神助,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张献忠最薄弱的地方,给予其致命一击。
数月之后,张献忠的主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他被李自成的大军,团团围困在四川的最后一块根据地——一座名为“凤凰山”的山寨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李自成将以一场最后的总攻,为这场枭雄之战画上句号。
然而,顾昭,并不想让李自成赢得太轻松。他需要的是一个彻底被抽掉獠牙、打断脊梁、只能依靠他才能活下去的代理人,而不是一个吞并了张献忠势力后,野心再度膨胀的新“闯王”。
在总攻发起的前夜,决战到来了。但不是以李自成的方式。
一支百余人的、由镇北军特种兵伪装成李自成溃兵的小分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凤凰山。他们的任务,极其简单——斩首!
利用从“泄露”的情报中得知的、张献忠山寨的巡逻路线和口令漏洞,这支小分队,如同一群暗夜中的幽灵,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外围的层层哨卡。
他们的目标,是山顶那座灯火通明、正传来嬉笑怒骂之声的中军大帐。
此时的张献忠,虽然被围,却依旧在帐中饮酒作乐,强作镇定。他那魁梧的身躯,靠在虎皮大椅上,怀中抱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美貌女子,正对着麾下的几个亲信将领,吹嘘着自己明日要如何反败为生。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几声短促的闷哼。
“谁在外面?”张献忠警觉地喝道。
回应他的,是帐帘被猛地掀开!
十几名身穿流寇破烂衣甲,但眼神却冰冷如刀的“士兵”,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他们手中没有拿刀,拿的是一种张献忠从未见过的、短小而又狰狞的连发手铳(左轮)。
“尔等是……”张献忠的话还未说完。
“砰!砰!砰!砰!”
十几把左轮手枪,在不到一丈的距离内,同时发出了怒吼!
密集的弹雨,瞬间将张献忠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将领,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这位嗜杀成性、凶名赫赫的“八大王”,甚至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脸上还带着一丝错愕,便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之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桌上的佳肴。
在帐外李自成大军惊愕的注视下,这支神秘的小分队,在完成了斩首任务后,毫不停留,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当李自成得知张献忠的死讯时,他先是狂喜,随即,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人干的。
他更知道,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北侯,正用一双看不见的手,掌控着这片战场上所有人的生死。他能让张献忠在一夜之间人头落地,自然,也能让他李自成,在任何一个他想要的时刻,暴毙而亡。
张献忠死后,其部众群龙无首,瞬间崩溃。李自成顺势而为,吞并了其大部分的残兵败将。
然而,这场“辉煌”的胜利,带给他的,却不是野心的再次膨胀,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清醒。他虽然名义上统一了西部的流寇势力,但他的精锐部队,在与张献忠的火并中,也已消耗殆尽。他得到的,只是一群需要吃饭的累赘。
更重要的是,他彻底失去了与顾昭叫板的任何一丝底气。
半月之后,在陕西的一处军营中,李自成“恭敬”地迎接了顾昭派来的,“协同作战”的“军事顾问团”。
为首的,是顾昭麾下的猛将,王五。
从那天起,李自成的军队,虽然旗号未变,但从训练、到装备、再到指挥,都开始全面“镇北军化”。
“闯王”,这柄曾经试图反噬其主的利刃,在被狠狠地敲打和淬炼之后,终于被彻底驯服,变成了一把安安静生、指哪打哪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