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制埙营的陶土腥气,龙弈刚将七孔陶埙凑到唇边,气流呼出时,音准竟偏了半度 —— 指尖敲过埙壁,能感觉到内里粗糙的颗粒感(掺了三成普通陶土,未按《制埙秘录》用高岭土烧制,音腔共鸣全失)。更反常的是,埙底的气孔里,塞着团浸了松脂的棉线,线尾露着点硫磺的黄色,而阿婷翻出父亲留下的真埙比对,真埙气孔光滑通透,绝不会藏异物。
“送埙去祭台的乐师学徒还没回?” 阿婷捏着埙身,指腹蹭到道新刻的纹路 —— 是部落祭祀音谱里没有的 “商音” 刻痕,“我爹说过,部落祭埙的音谱从不变更,这刻痕像是故意添的,引我们注意埙本身……”
苏雅突然按住龙弈要拆棉线的手:“你闻,松脂里混了硝石味,一遇火星就会燃。” 她又翻出待发的埙堆,发现每只埙的气孔都对着祭台方向的干草堆,“萧衍想让乐师吹奏时,气流吹燃棉线,火星溅到干草上,可这布局太明显,像是……”
话没说完,营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赵彻引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进来,少年手里捧着卷兽皮音谱,衣角沾着制埙营的陶粉:“是他们逼我来的!说不把音谱给北境,就烧了部落的粮草窖!” 可没等龙弈细问,项云突然盯着少年的手指 —— 指尖没有乐师该有的薄茧,反而有握刀的硬茧,“你根本不会吹埙。”
少年身子一僵,突然往后退:“我…… 我是学徒的邻居,学徒被关在祭台的土窑里!” 龙弈接过兽皮音谱,发现上面的 “羽音” 刻痕是反的,而部落真音谱的 “羽音” 刻痕必朝左:“你说的土窑,是祭台东侧那座?” 少年慌忙点头,阿婷却突然开口:“东侧土窑去年就塌了,你怎么会知道?”
少年脸色瞬间惨白,苏雅突然拽过他的手腕 —— 袖口内侧藏着张揉皱的纸条,画着部落粮草窖的位置,旁写着 “辰时三刻引北境去祭台,烧窖”。龙弈捏着纸条,突然看向埙堆:“萧衍让你故意说错土窑位置,就是想让我们拆穿你,信你‘烧粮草窖’的假消息,其实……” 他突然想起埙壁的陶土,“其实粮草窖附近的埙,才藏着真引火物!”
“老将军带百人去粮草窖,守着附近的埙摊(部落习惯在窖旁摆埙驱鼠);凌丰,你跟我去祭台西侧的真土窑,救学徒;苏雅,你和阿婷重新制埙,用纯高岭土,刻上部落真音谱,每只埙底都印‘粮’字 —— 让部落人知道我们护的不只是祭器。” 龙弈话音刚落,项云已提枪往外走。
辰时三刻,祭台方向果然传来骚动。可等龙弈在西侧土窑救出真学徒时,赵彻派人来报:项老将军在粮草窖旁抓了八个穿北境服的人,他们正往埙里塞硫磺,身上藏着东齐的兵符。而假少年见阴谋败露,突然往埙堆扑去,想点燃棉线,凌丰的银枪及时挑飞埙,只让火星烧了空地上的假埙 —— 熊熊火光里,部落首领握着龙弈的手,指腹蹭过真埙底的 “粮” 字,声音发颤:“以前总怕你们抢我们的东西,现在才懂……”
暮色漫进制埙营时,阿婷已制好二十只真埙。龙弈吹起《祭粮调》,音准清亮,部落人围着粮草窖,跟着埙声唱起来。苏雅递来杯陶茶,茶里飘着片柳叶:“以前总怕顾此失彼,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护多少器物,是让每个部落都知道,我们护的是他们的活路。”
风穿过埙营,带着陶土的腥气与茶香,龙弈的铁枪斜倚在制埙轮旁,枪尖映着真埙的暖光,也映着阿婷眼里的笑意 —— 那笑意里,有比晨雾更柔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