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5日晴转雨
今天是我搬进蓝色钱江江景公寓的第一天。
作为房产中介,小张把钥匙交给我时欲言又止:“李哥,这房子您也知道情况…前任房东急售,价格才比市价低四成。”他喉结滚动,“就是…夜里水管偶尔会响,老房子的通病。”
我笑着接过钥匙。唯物主义者怕什么怪力乱神?何况这扇落地窗正对钱塘江,暮色里江水如金鳞闪烁,值了。
只是验收厨房时,我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焦糊味。工人说可能是旧油烟机线路老化,保证明天来换。
9月12日暴雨
凌晨三点,我被敲门声惊醒。
不是大门,是主卧卫生间的门。笃、笃、笃,像有人用指节轻叩。
“谁?”我摸向台灯。黑暗中,水滴声从卫生间传来——我睡前明明拧紧了所有龙头。
推开卫生间门的瞬间,叩击声戛然而止。镜面上蒙着水汽,我用袖子擦开一道,镜中映出淋浴房磨砂玻璃后一个模糊的人影。
“物业查水管!”我壮胆喝道。
人影一动不动。我猛地拉开淋浴房——空无一人。只有花洒在滴水,瓷砖地上积着一小滩水,闻起来像混合着铁锈的腥气。
9月17日阴
保洁刘姨今天辞工了。
她颤抖着指给我看儿童房墙纸上的手印:“李先生,这、这擦不掉啊…”那是个孩子大小的焦黄色印子,摸起来异常光滑,像某种树脂。
更怪的是监控。昨夜凌晨2点17分,客厅摄像头突然断电3分钟。恢复后画面布满雪花,放大能看到雪花里嵌着几缕飘动的长发。
9月23日大雾
我开始失眠。
每当深夜,总听见小孩跑跳的咚咚声,像在玩跳房子。可这层只有我一人居住。昨晚我顺着声音走到消防通道,在安全门内侧发现半个湿脚印——脚尖朝上,仿佛有人长时间站在这里面朝门缝。
今天物业老陈悄悄拉住我:“李哥,之前那户莫家…您知道的吧?他们家孩子以前最爱在消防通道玩…”
我后背发凉。2018年那场惨剧,四个生命葬身火海。
10月1日台风
台风“灿鸿”过境,整栋楼停电。
我点着蜡烛检查窗户,忽然从18楼望下去——小区中庭的儿童滑梯上,坐着四个浑身透湿的人影。他们肩并肩坐着,最矮的那个晃着腿,水面倒映不出他们的样子。
闪电劈落的刹那,我看到最高的那个女性人影抬起手臂,直直指向我的窗户。
10月7日寒露
它们进来了。
昨夜我在沙发上惊醒,听见厨房传来煎炒声。走过去时,见一个系围裙的模糊背影在灶台前忙碌:“很快就好啦,再煎个鸡蛋…”
“王阿姨?”我下意识喊出前任保姆的姓氏。
身影一顿,缓缓转身——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烧焦的褶皱在蠕动。焦糊味浓得令人作呕。
我连滚带爬反锁卧室门。门外传来轻快的哼唱,是首陌生的儿歌。门缝下阴影晃动,像有好几个矮小的人影在来回奔跑。
10月11日霜降
我在客厅装了红外摄像头。
回放显示每天凌晨2点至4点,客厅温度会骤降十度。摄像头能拍到四道矮小的冷空气团在追逐嬉戏,而一道较高的冷气团始终静静立在主卧门口。
最可怕的是昨晚的音频分析——背景音里有个女声在温柔低语:“乖,该睡觉了…”
10月31日万圣夜
整栋楼弥漫着纸灰味。
我乘电梯时遇到1701的住户,他盯着我的黑眼圈欲言又止:“李先生,您也…听见钢琴声了?”
我们核对时间——每天凌晨1点35分,都会听见楼上传来《梦中的婚礼》片段。可我家在顶楼,他家的楼上,正是五年前起火的位置。
11月9日立冬
我在书房发现一个铁盒。
里面是前任房主记录的怪事:
“7月15中元节,北侧书房墙内传出抓挠声”
“女儿说夜里总有弟弟妹妹叫她玩捉迷藏”
最后一行墨迹凌乱:“它们越来越像活人了”
盒底粘着张烧焦的照片——三个孩子和一位女性依偎在沙发上微笑,背景就是这个客厅。照片边缘多了个模糊的佣人身影,像后来被p上去的。
11月15日雨
它们开始触碰我了。
昨夜感觉有冰冷的小手在摸我的脸,睁眼对上一双全黑的眼珠——个烧焦的孩童趴在我枕边:“叔叔,陪我们玩…”
我尖叫着打开床头灯,它像融化的蜡般消失了。
清晨我发现左肩出现三枚焦指印,像被烙铁烫过。
11月22日小雪
请来的法师落荒而逃。
他洒的糯米在地上组成“不走”二字;罗盘在儿童房疯狂旋转;最后圣水泼向空中竟逆流回来,在他胸前烫出数个手印。
“怨气太深…”法师逃走前哆嗦着,“它们在等什么人…”
12月1日暴雪
我终于看到了全过程。
凌晨2点17分(正是监控每天断电的时刻),主卧墙壁开始渗水。三个湿漉漉的小身影从卫生间走出,哼着歌依次爬上我的床。最后是个穿睡衣的女性,她坐在床沿轻拍被子:
“睡吧睡吧,天亮了就好了…”
她的脖颈呈不自然角度弯曲,每次拍打都带起细微骨裂声。
我屏息装睡直到鸡鸣。它们化作青烟消散前,女性突然俯身在我耳边说:
“明天是哥哥生日哦。”
12月10日晴
我在物业档案室查到:纵火保姆莫焕晶的儿子,明天生日。
更可怕的是——档案照片显示,她儿子左眉梢有颗黑痣。今早我对镜发现,自己相同位置出现了完全一样的痣。
12月15日阴
它们不再隐藏了。
此刻它们就围在我书桌前——三个焦黑的孩子舔着冰棍,女性哼着歌织毛衣。保姆在厨房煎蛋,哼的正是那夜我在门外的儿歌。
刚才最小的那个孩子拽我衣角:“爸爸,生日蛋糕什么时候到?”
女性温柔抬头,烧焦的脸做出微笑表情:“很快了,这次我们全家一起过。”
我低头看着正自动书写日记的手——它已布满焦痕,散发着我熟悉的焦糊味。
(日记终)
后记
这本日记被发现于蓝色钱江某空置单位。警方记录显示室内无生活痕迹,但书房桌面留有深褐色手印。经鉴定,手印成分为高度碳化的人体组织,与2018年纵火案遇难者dNA高度匹配。
而最令人不解的是——日记墨迹的最新鲜部分,经检测形成于发现日的三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