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陈毅博终是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楼靖宇的号码。
两人电话交流了很久,但聊天的具体内容却不得而知。
只是当天晚上,陈、楼两家都几乎一夜未合眼。
楼靖宇挂断陈毅博的电话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他第一时间就把楼嘉慧他们叫到了书房,当然,也包括小舅子——马伯谦。
从小舅子口中得知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后,楼靖宇简直呕的要死!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马伯谦。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连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他妈的还让人抓住了把柄!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废物!!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楼靖宇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马伯谦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滑落到下颌,他不敢擦,只能低着头,听候发落。说实话,他有点惧怕他的这个姐夫。
“你和我说说,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有直接证据能查到你们身上吗?”
楼靖宇的声音不高,却惊得马伯谦浑身一哆嗦。
他额头上那滴悬了许久的冷汗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砸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尖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水迹。
“应……应该没有,被抓的只是一个不知道我们身份的马仔……”
马伯谦的声音又干又涩,带着控制不住的颤音:“姐夫,我已经让我道上的兄弟出去躲一躲了。警察一时半会儿应该查不到我们身上……”
“哼,最好是这样!”
楼靖宇眼神阴狠地看着马伯谦。
沉思了一会儿后,他继续说道:“你待会儿就去和你的兄弟通个气,让他把黄毛推出来自首去,让黄毛把一切都扛下来!事后,我会给他五十万!记住,这五十万必须要一分不少的都给黄毛!‘要想马儿跑,必须喂饱草’!你别他妈的给我贪墨了!”
“一定!一定!”
马伯谦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回应道。
“去吧,速度要快!要赶在警方找上我们之前就把这事给我了了,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楼靖宇眼含浓浓的警告之色。
“是!是!姐夫,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马伯谦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应承。
马伯谦退下了,书房里只剩下楼靖宇、马莹莹和一脸不忿的楼嘉慧。
楼靖宇坐在宽大的红木椅里,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闭上眼,敛下交织的疲惫和怒火。
马莹莹脸色苍白,眼神里既有对弟弟做事不靠谱的恼恨,也有对丈夫雷霆手段的畏惧,更有一丝对局势不明的担忧。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到丈夫身后,轻轻替他揉捏着紧绷的肩膀。
“爸!”
楼嘉慧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站了起来,脸颊因为愤怒和不平涨得通红,“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贱人嫁给予默哥吗?你明明告诉过我,等我长大了就能嫁给予默哥的!”
“嘉慧!住口!”
马莹莹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呵斥女儿,手上按摩的动作也停了。
楼靖宇猛地睁开眼,锐利如刀的目光射向女儿,那股无形的威压让楼嘉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倔强的眼神依旧不肯服输。
“嘉慧,你莫不是到现在还在幻想能嫁进陈家吧?一口一个予默哥,人家鸟你了吗?我楼靖宇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他站起身,踱步到楼嘉慧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我从小就告诉你,做事不要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们倒好,瞒着我去买凶伤人,还他妈的给我整错了对象,让人抓住了把柄!简直是愚蠢透顶!!现在好了,陈毅博亲自打电话来敲打!你以为他猜不到背后是谁在捣鬼?!”
楼嘉慧被父亲的怒火逼得后退半步,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像野草一样疯长,她梗着脖子反驳:“是!我们是蠢!可是爸,我不甘心啊!我只要一想到周娉婷那个贱人,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就是要她死,就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泛红。
“闭嘴!”
楼靖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我告诉你,现在形势变了!不是你想不想嫁的问题,而是我们楼家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关的问题!如果哪天警察真的登门了,那我们楼家的脸该往哪搁?!”
楼嘉慧被父亲的凶狠的表情震住了,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
楼靖宇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所以,这事必须按下去!至于你,嘉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儿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最终落在妻子马莹莹同样震惊的脸上,一字一句地宣布:“你出国去学习吧!”
“出……出国?!”
楼嘉慧和马莹莹同时失声惊呼。
“对!出国!”
楼靖宇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冰冷而强硬,“去英国,或者澳大利亚,随便哪里,离金城越远越好!你留在这里,就是个定时炸弹!你的心思,你的脾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出去避避风头,也给我好好冷静冷静,想想清楚!”
“爸!我不去!凭什么让我走?!”
楼嘉慧彻底慌了,眼泪夺眶而出,不再是委屈,而是被强行剥离的恐慌和愤怒,“我不走!我要留在金城!我要……”
“由不得你!”
楼靖宇厉声打断,眼神冷得像冰,“这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再让你留在这里,谁知道你还会干出什么蠢事来火上浇油?陈毅博那边,也需要看到我们的‘态度’!把你送走,才能让这事到此为止!这是为了保住楼家,也是为了保住你!”
他转向一脸苍白、欲言又止的马莹莹,语气稍缓,但依旧不容置疑:“莹莹,你这两天就着手给她办手续,越快越好!找最好的留学中介。三个月内,我要看到她登上飞机。”
马莹莹看着丈夫决绝的脸,又看看女儿绝望哭泣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明白丈夫的用意,这是断尾求生,也是将女儿从这泥潭漩涡中强行拉开。
她嘴唇颤抖着,最终只能含泪点头:“……我知道了,靖宇,我会尽快安排。”
“我不去!妈!我不去啊!”
楼嘉慧扑到母亲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喊着,“爸!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把我赶走!我恨你!”
楼靖宇看着女儿歇斯底里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瞬间就被更深的冷酷覆盖。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们,声音疲惫而决绝:“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次,你必须走。等你真正学会冷静和思考,等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回来。现在,回你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护照和签证办好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最后那句话,如同冰冷的判决,彻底击垮了楼嘉慧。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马莹莹含着泪,用力将她搀扶起来,半拖半抱地离开了书房。
房门关上,隔绝了女儿的哭声。
楼靖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马伯谦的号码,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伯谦,黄毛那边,天亮之前,必须出现在派出所门口。钱,一分不少给他。告诉他,进去后管好嘴,他下半辈子才有保障。还有,嘉慧要出国了,这事,也透点风声出去。”
挂断电话,他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送走女儿,是弃车保帅,是给陈毅博看的姿态,更是为了将目前已丧失理智女儿暂时剥离漩涡中心。
书房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这场风暴,暂时被强行压下去。只是,这代价的分量,只有楼靖宇自己心里清楚。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金城上空,也压在这栋奢华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楼嘉慧房间里压抑的哭声隐隐传来,像一根细线,缠绕在楼靖宇的心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