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校场点将台上,空气死寂。
六岁封侯!大秦开国未有之先例!纵是甘罗十二拜相,也比眼前这娃娃大了整整一轮!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震惊无言。陛下金口已开,“镇军侯”三字如锤砸落。再看台下那五百虽稚嫩却气势惊人的黑冰台少年军,回想方才十对十的碾压一战,所有质疑都硬生生噎了回去。
“儿臣,谢父皇恩典!”嬴昭小奶音打破寂静,他像模像样躬身行礼,小身板笔直。
嬴政越看这小儿子越满意。献祥瑞、练精兵、除奸恶,桩桩漂亮,偏又年纪幼小,反差强烈。这赏赐他给得痛快,更是有意借此震慑朝堂。
他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落在脸色发青的赵高身上,淡淡道:“中车府令,似有异议?”
赵高一惊,忙挤出笑躬身:“臣不敢!九皇子殿下天纵奇才,封侯实至名归,臣……心悦诚服。”低头掩去眼底怨毒。
嬴政意味深长“嗯”了声,不再看他,对嬴昭招手:“昭儿,上前来。”
嬴昭迈小短腿噔噔跑上点将台。
嬴政俯身细看儿子还带婴儿肥的小脸,忽朗声道:“取笔墨,还有朕的那面黑龙小旗来!”
侍立旁的蒙恬眼神一凝,露讶色。很快内侍捧来笔墨和一面玄底金龙的二尺令旗,做工精致。
嬴政提粗重御笔,蘸饱墨,略沉吟,便在空白旗面上挥毫写下四个铁画银钩、霸气凛然的大字——
便!宜!行!事!
末笔如刀锋劈砍,带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嘶——”
点将台顿时一片抽气声。连王翦、蒙恬等重臣都脸色微变。
“便宜行事”!
四字分量,重过“镇军侯”爵位!
这意味着持此旗者,在特定情况下可无需层层奏报,先行处置,事后再禀!这几乎是把尚方宝剑!虽陛下加了“凡大秦律法所载,皆可先斩后奏”限定范围,未予无限生杀权,但仍是莫大信任和权柄!
陛下竟将此权授予六岁孩童?!
赵高脸色已非发青,而是彻底黑了,袖中拳头剧颤,强忍才未失态。
嬴政掷笔,拿起墨迹未干的小旗,郑重放入嬴昭小手。
“昭儿,这旗,予你。”嬴政声沉有力,“见旗如见朕。若遇不平事,若见违法徒,若有大秦锐士或朕之子民受欺辱,许你持此旗,依大秦律,便宜行事!”
他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赵高等官员脸上停顿,压力如实质让许多人低头。
“诺!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嬴昭握紧那面带墨香和父皇掌心温度的小旗,小脸严肃。
旗入手轻,但他知分量多重。这是护身符,更是父皇最大的支持和认可。
嬴政直身,看台下那五百双因激动发亮的眼睛,声传全场:“即日起,黑冰台所属,持朕亲赐黑龙旗,巡查咸阳,纠察不法,凡律法所载,皆可先行拿办!尔等,可能做到?”
“能!”
“能!”
“能!”
五百少年全力嘶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北校场嗡响。他们看台上那持黑龙小旗的矮小身影,眼中是无尽狂热和忠诚。
陛下亲赐旗!主公是镇军侯!黑冰台有巡察之权!
何等荣耀!
演练毕,百官心情复杂散去。嬴昭被嬴政拉着,同乘銮驾回宫。
銮驾上,嬴政看身边摆弄黑龙小旗的儿子,脸上威严化慈爱和好奇:“昭儿,如今有这旗,第一件事,打算如何‘便宜行事’?”
嬴昭抬头,黑白分明大眼闪狡黠光:“回父皇,儿臣想去看看京师的粮仓。”
“哦?”嬴政挑眉,“为何是粮仓?”
“父皇下‘三年无饥馑’诏令,土豆大力推广。但儿臣想,若新粮未全面收成前,原有粮仓出问题,或有人捣鬼,那父皇诏令岂不成空文?儿臣要替父皇看看,大秦粮仓是不是真固若金汤,里面粟米是不是每一粒都能吃到百姓和锐士嘴里!”
嬴政闻言,眼中爆惊人神采!
他轻拍嬴昭小肩大笑:“好!好一个镇军侯!想得比那些尸位素餐的蠢货深远多了!准了!你就持朕黑龙旗,去查!大大方方查!朕倒要看看,这咸阳仓廪,经不经得起朕的昭儿查!”
“谢父皇!”
……
消息如翅飞遍咸阳官场。
九皇子嬴昭,不仅封镇军侯,陛下更亲赐“便宜行事”黑龙旗,第一件事就是查粮仓!
一时间,某些人后院起火。
治粟内史衙门内,几名官员急如热锅蚂蚁。
“怎突然要查粮仓?还是那六岁娃娃来查?”
“听说陛下亲口允的!还给了黑龙旗!”
“快!快去禀报大人!”
“赶紧的!把账目……那些账目再核对!还有甲字仓丙号库,立刻派人去‘处理’!”
然他们的“处理”还未开始,一阵清脆却带冷意的童音就在衙门口响了。
“镇军侯,奉陛下旨意,持黑龙旗,巡察治粟内史所属粮仓!闲杂人等,退避!”
守门衙役看那玄底金龙、墨迹似未干的“便宜行事”四字小旗,又看旗杆下那没他腰高却一脸肃杀的小娃娃,及娃娃身后几十眼神锐利、跃跃欲试的黑冰台少年,腿一软差点跪,哪敢拦?
嬴昭根本不给里面人反应时间,小手一挥:“蒙毅,带人控制账房,所有账册一律封存,没我命令,一片竹简不准动!”
“王贲,带你的人,跟我去甲字仓丙号库!现在就去!”
“诺!”
两支小队如虎狼扑出。
嬴昭则在几名骨干护卫下,迈小短腿直奔甲字仓丙号库。沿途仓吏想上前问或拖延,一见黑龙旗顿时脸白噤声退边。
砰!
王贲上前用力推开丙号库沉重大门。
一股陈腐带霉味气息扑面。
库内光暗,但仍见堆积如山的麻袋。
一仓吏忙上前赔笑:“侯爷您看,库里粮食满满当当,绝无问题……”
嬴昭却未理,小鼻微动,眉皱起。他走到一堆麻袋前,指最下面一袋:“搬下,打开。”
“这……侯爷,这都一样的……”仓吏额汗。
“打开!”嬴昭声冷下,手中黑龙旗微顿。
两黑冰台少年立刻上前,利落搬下麻袋,用随身短刀划开麻线。
哗啦——
露出非金黄粟米,而是掺大量沙土、甚至已发黑霉变的糠麸!只最上薄薄一层是好粟米!
嬴昭小脸瞬间沉下。
他又随机指另几处:“那里,还有那里!全打开!”
少年们迅速动。
结果令人心惊!连续打开十几袋,几乎袋袋如此!以次充好,掺沙填土!这偌大丙号库,不知多少是这“粮食”!
若这些粮运往边关或发灾民……后果不堪设想!
那仓吏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嬴昭看那些霉变糠麸,小小胸膛剧烈起伏。他举起手中黑龙旗,奶声却带前所未有的冰冷决绝:
“黑冰台听令!”
“将此库所有仓吏,全拿下!”
“封锁治粟内史衙门,没本侯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出!”
“立刻禀报父皇!”
“本侯今日,就要看看这粮仓里的魑魅魍魉,到底有多少!”
黑龙旗在他手中,无风自动,金黑龙纹似活了,龙目森然,俯视库中一切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