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昭立于盟坛边缘。
玄色衣袂在风中微微拂动。
他没有立刻理会色厉内荏的罗辰。
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些沉默着、眼神复杂的中立洞主们。
他知道。
这些人才是今天能否定鼎乾坤的关键。
“蒙毅。”他声音平静地开口。
“臣在。”蒙毅应声出列，来到坛前。
他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竹简。
神情肃穆。
如同一位即将宣读祭文的太祝。
“念。”嬴昭只给了一个字。
蒙毅领命。
展开竹简。
声音清朗。
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客观口吻。
开始宣读：
“黑石部落，归附十五日。”
“接收土豆种苗三百斤。”
“已开垦新田两百亩。”
“预计秋后可实现部落粮食自足。”
“其部落青壮三百人参与营建。”
“获工分七千。”
“已兑换精盐百斤、铁制农具五十件。”
“其战士岩，因功受赐紫金火云薯一小块。”
“已于三日前由后天境后期，突破至先天境！”
“麋鹿部落，归附十二日。”
“其族长儿媳阿雅，因血崩濒死。”
“得殿下亲施妙手，母子平安。”
“部落上下感恩戴德。”
“接收医馆免费诊治族人二十七名。”
“皆已康复。”
“其部落擅长采药。”
“已与医馆签订契约，供应药材。”
“换取布匹、陶器……”
“青藤部落……”
“黑水支脉……”
一条条。
一款款。
清晰明了的数据和事实从蒙毅口中吐出。
没有华丽的辞藻。
只有最直观的对比：
归附前食不果腹、伤病无医。
归附后粮食有望、病有所治、力能增长！
甚至具体到了兑换了多少盐、多少铁器。
谁谁突破了境界！
这些细节。
比任何空洞的承诺都更有力量。
许多中立洞主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眼神中的犹豫逐渐被炽热所取代。
他们不怕付出劳动。
他们怕的是付出没有回报！
而现在。
秦人给出的回报。
实实在在。
看得见摸得着！
罗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想打断。
却发现周围的声浪已经完全倒向了蒙毅那边。
他一个人的声音根本掀不起风浪。
待蒙毅念完。
嬴昭才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平稳。
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孤知诸位担忧何事。”
“无非权柄、传统二字。”
他目光扫过众人：
“孤在此立誓。”
“凡诚心归附大秦之部落。”
“其一。”
“可保部落宗祠不绝。”
“祭祀自主。”
“习俗得存！”
“其二。”
“各洞主仍为部族首领。”
“享有部族内部事务管理之权！”
这话一出。
不少担心被彻底夺权的中立洞主眼睛一亮！
“然。”
嬴昭话锋一转。
“百越之地。”
“往后便为‘大秦百越自治领’！”
“需设统一议事会。”
“由各部推举贤能。”
“共同商议百越内部农桑、水利、商贸、刑名等事务！”
“孤承诺。”
“秦吏只协助。”
“不擅专！”
他给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政治构架——
高度自治！
这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各部头人的权力和面子。
“至于军事、外交。”
嬴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须统归于大秦！”
“非为剥夺尔等勇武。”
“而是要将百越之力。”
“拧成一股绳！”
“用以对抗共同之外敌。”
“开拓更广阔之疆域！”
“凡百越之军。”
“皆可优先获得紫金火云薯等神物供应！”
“凡百越出产之货物。”
“皆可凭借大秦通关文牒。”
“行销中原。”
“无有阻碍！”
权力、武力、财富！
嬴昭几乎将各方势力最核心的诉求。
都摆在了台面上。
并给出了一个看似双赢的解决方案！
“好！殿下圣明！”黎姜母族大长老第一个激动地高呼。
“此法甚好！我等愿意！”
“加入自治领！推举议事！”
大部分中立洞主终于动心了。
纷纷出声表示赞同。
场面眼看就要一边倒。
“放屁！都是放屁！”
罗辰彻底急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象征权力的骨质战刀。
狂怒地指向嬴昭。
嘶吼道：
“说来说去。”
“还是要我们交出刀把子！”
“什么狗屁自治领。”
“不过是你们秦人套在我们脖子上的新枷锁！”
“百越的事。”
“从来就只有一条规矩——”
“谁拳头大。”
“谁说了算！”
“要我们服气。”
“就拿出血勇来。”
“真刀真枪打过一场！”
他这是彻底撕破脸。
要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挑战嬴昭的权威了！
盟坛上下。
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嬴昭身上。
看他如何应对这赤裸裸的武力挑衅。
嬴昭看着状若疯狂的罗辰。
脸上非但没有怒意。
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怜悯的笑容。
他没有动。
甚至没有去看罗辰手中的刀。
他只是。
缓缓地。
抬起了眼眸。
就在他眼眸完全睁开的刹那。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威压。
如同潮水般轰然降临。
精准无比地笼罩住了盟坛下的罗辰！
【帝瞳】——开！
那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源自灵魂本源的绝对压制！
如同九天神龙。
俯瞰地上蝼蚁！
“呃……”
罗辰所有的咆哮和狂怒瞬间戛然而止！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
让他无法呼吸！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碾碎！
他魁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浸透了他的虎皮袄。
手中的骨质战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却连弯腰去捡的勇气都没有！
他瞪大了眼睛。
惊恐地看着盟坛上那个依旧平静的少年。
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尊降临凡间的神只！
这还没完！
在嬴昭的身后。
虚空之中。
一道模糊却无比威严的【黑龙法相】虚影一闪而逝！
虽然只是一瞬。
但那浩荡的龙威却如同实质的冲击波。
横扫整个会场！
“嗡！”
所有洞主。
无论支持、反对还是中立。
在这一刻都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灵魂战栗。
气血翻涌。
一些实力稍弱者更是双腿一软。
差点跪倒在地！
那是超越了凡人理解的力量！
是传说中的存在！
威压来得快。
去得也快。
当一切恢复平静。
嬴昭依旧站在那里。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瘫软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剧烈喘息、眼神涣散充满恐惧的罗辰。
证明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并非幻觉。
嬴昭俯视着如同烂泥般的罗辰。
声音平淡。
却字字如锤。
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孤的刀剑。”
“可斩妖除魔。”
“涤荡寰宇。”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震慑住的洞主。
最终落回罗辰身上：
“亦可。”
“守护归附于孤的万千黎民。”
“罗洞主。”
嬴昭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要试试。”
“孤守护他们的决心……”
“究竟有多坚定吗？”
瘫在地上的罗辰。
接触到嬴昭那平静无波却深邃如渊的目光。
猛地一个激灵。
残留的恐惧让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疯狂地摇头。
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全场死寂。
之前所有的不满、质疑、野心。
在那绝对的威压和恐怖的龙影面前。
都被碾得粉碎！
“噗通！”
不知是哪个中小部落的洞主率先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
双腿一软。
朝着盟坛的方向跪了下去。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噗通！”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
无论是之前支持的。
中立的。
甚至少数原本倾向于罗辰的。
都在这威德并施、软硬兼加的雷霆手段下。
彻底臣服。
最终。
盟坛之下。
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只有黎姜母族大长老等最早归附者。
是激动而虔诚地跪拜。
而其他人。
更多是带着敬畏与恐惧。
山风呼啸。
卷过盟坛。
吹动着那面巨大的黑龙旗。
猎猎作响。
嬴昭负手而立。
俯瞰众生。
百越的天。
从这一刻起。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