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蜷缩在临时据点最里侧的储藏室里,霉味混着机油味钻进鼻腔。他跪在满是碎砖的地上,指尖拂过一堆锈迹斑斑的设备,喉结动了动——三天前被关进来时,他特意记下了这间储藏室的位置,直觉告诉他,这里藏着基地最旧的通讯设备。
“咔嗒。”
当他拨开最底层的防尘布时,金属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几只蛰伏的蟑螂。那是一台老式量子通讯仪,外壳凹陷着弹痕,显示屏蒙着厚灰,但接口处的密封胶还没完全开裂。林飞的手指在设备上轻轻叩了两下,心跳突然加快——这东西,或许还能用。
他扯下袖口缠住手掌,开始拆解。螺丝锈得太死,他用牙齿咬着扳手一点点拧;线路板上的焊锡凝结成块,他用指甲刀小心刮开。汗水顺着下巴砸在设备上,后背的衬衫早已透湿,可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连指尖被金属划出血痕都没察觉。
“嗡——”
当最后一颗螺丝被卸下时,通讯仪突然发出一声低鸣。林飞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显示屏上跳动的雪花点。他颤抖着接上备用电池,手指在按键上翻飞:“艾克斯,能听到吗?我是林飞!”
电流杂音里,艾克斯的声音终于穿透过来,带着几分沙哑:“林飞?你那边……怎么回事?”
“听着,”林飞顾不上解释,语速快得近乎嘶吼,“我找到了老式机甲的能量传导模式!古老文献里记载的‘星轨共振法’,能绕过模因干扰的核心频率!让艾米丽立刻重组实验组,用三号机甲的原始电路图做对照,重点调整能量节点的相位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星轨共振法?那是二十年前就被否定的理论……”
“没有时间反驳!”林飞攥紧通讯仪,指节发白,“现在立刻去做!如果成功,模因干扰的抗性至少能提升40%!”
挂断通讯时,林飞的额头抵在设备上,汗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划出几道泥痕。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喉咙发紧——基地的临时研究室里,艾米丽此刻该是怎样的表情?是怀疑,还是……
“咚!”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踹开。林飞猛地抬头,看见两个持枪的士兵站在门口,枪口正对着他。为首的中士扯了扯嘴角:“林博士,长官让你去主控室。”
林飞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通讯仪,却很快松开。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尘,目光扫过士兵腰间的枪套——那是最新型的脉冲枪,子弹能穿透三厘米厚的钢板。
“知道了。”他平静地说,跟着士兵往外走。路过走廊时,他瞥见墙上贴着的研究进度表,“模因干扰抑制率:0.7%”,数字刺得他眼睛发酸。
基地主控室里,艾米丽正盯着全息屏上的数据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实验台的警示灯红了又灭,灭了又红,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艾米丽博士。”
中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米丽转头,看见林飞被押在两名士兵中间。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垂下:“带他去观察室。”
观察室的玻璃墙隔绝了主控室的喧嚣。林飞靠在冰凉的墙上,望着主控室里忙碌的身影——艾米丽正对着通讯仪大声叮嘱,科研人员抱着仪器跑来跑去,连平时最沉稳的李工都红着眼眶调试设备。
“他们在做什么?”旁边的士兵瞥了他一眼。
“做最后的尝试。”林飞轻声说。
士兵嗤笑:“最后一次?上次你说能突破,结果呢?”
林飞没说话。他望着艾米丽的身影,想起三年前在星环实验室,她为了修复受损的机甲核心,在实验室住了整整七天。那时她的白大褂上沾着机油,头发乱得像鸟窝,却笑着说:“林飞,等我们解决了模因干扰,就去月面看极光。”
“嘀——”
通讯仪突然震动。林飞猛地抬头,看见艾米丽正对着设备喊:“林飞!能量节点调整完成!启动测试!”
观察室的玻璃墙映出主控室的景象:三号机甲的模型悬浮在实验舱中,周身缠绕着淡蓝色的能量流。全息屏上的数据开始飙升,模因干扰抗性值从0.7%跳到12%,又跳到27%……
“35%!”李工的声音带着颤音。
艾米丽猛地抓住林飞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看到了吗?星轨共振法真的有效!”
林飞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我就说……”
“但还没到40%。”艾米丽松开手,低头看向实验数据,“能量输出还是不稳定,节点相位差需要再校准。”
“再给我半小时。”林飞走到实验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把二号机甲的备用电路图调出来,对比三号的能量分布……”
“你疯了?”中士冲过来要拦,被艾米丽一把推开。
“让他来。”艾米丽挡在林飞身前,“他比我们更懂老式机甲。”
实验室的灯光彻夜未熄。林飞趴在实验台上,笔尖在图纸上飞转,偶尔抬头喝一口冷掉的咖啡;艾米丽盯着全息屏,手指随着数据波动轻轻敲击桌面;科研人员们互相传递着咖啡杯,眼睛里却亮得像星子。
凌晨三点,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时,全息屏上的数字终于稳稳停在了42%。
“成功了!”李工瘫坐在椅子上,眼眶发红。
艾米丽转身看向林飞,他的脸上还沾着咖啡渍,却笑得像个孩子。她走过去,把咖啡杯塞进他手里:“下次别熬通宵了。”
林飞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她手背的温度:“下次……我们一起。”
观察室外,士兵们面面相觑。中士摸了摸枪套,最终还是收起了枪。他望着主控室里拥抱的两人,又看了看全息屏上的数据,默默转身离开——有些事,或许该换个思路。
三个月后,星环实验室的公告栏上贴出了新的成果报告。标题是《基于星轨共振法的模因干扰抑制技术》,署名栏里,“林飞”和“艾米丽”的名字并排写着。
实验室外的草坪上,林飞仰头望着天空。远处,一架银色的机甲正掠过云层,机身上的星芒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通讯仪——那是他用旧设备修好的,现在成了他和艾米丽的“秘密通道”。
“今晚月面极光,”通讯仪里传来艾米丽的声音,“这次……我们一起看。”
林飞笑了。风掀起他的衣角,带来一阵青草香。他知道,真正的突破,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灵光一现,而是无数个深夜的灯火,无数次失败后的坚持,是有人愿意相信,有人愿意同行。
而这,或许就是科研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