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四书五经,圣人之言,乃是我华夏文明之精髓,立国之本,教化之源,岂能因这些技艺之事,便如此轻慢对待?!”
“李公子,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何曾轻慢圣人之言?我大夏推广教化,在各州县乡里广设学堂,编订教材,其中难道没有圣人的道理?
我们教导百姓识文断字,明辨是非,知晓仁义礼智信,这难道不正是在推广圣人之言,践行圣人有教无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吗?
但圣人之道,不是光用嘴皮子说说,写在纸上看看就够的!它需要落到实处!需要让百姓能吃饱穿暖,不受欺压,有尊严地活着!
需要让国家有力量抵御外侮,庇护子民!空谈道德,而无强国富民之实策,不过是空中楼阁,最终只会害了这天下苍生!”
李映林一时语塞,张行的话似乎难以反驳。
他梗着脖子道:“即便如此……大王昨日宴上,言语之间,对我等士绅颇多轻视,既然如此,又何需我等出力?”
张行正色道:“错!李公子,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看不起的,从来都是那些倚仗特权、为祸乡里、盘剥百姓、无恶不作的士绅!
是那些口中仁义道德,肚子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而对于像吕老这样为官清廉、颇有政声的官员,对于像你这样师从名门、在地方上素有清誉的学者,我张行向来敬重!
若非如此,我今夜何必在此与你二人浪费唇舌,行这礼贤下士之举?还是我昨日那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深沉有力:“我大夏,不是关外鞑虏,亦非异族政权,我们同是炎黄子孙,华夏苗裔。
我大夏行事,与大明行事,孰优孰劣,近日来西安城的变化,四川等地的成效,数据摆在眼前,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若二位心中所忠的,仅仅是朱家皇帝一人,而非这天下万民的福祉,那……我张某人也确实不必再多言了。”
最后一句话,重重敲在吕维祺和李映林的心上。
茶楼雅间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戏曲锣鼓声,提醒着外面那个正在发生巨变的世界。
良久,吕维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张行,缓缓问道:“不知……夏王打算,要老夫与映林,任何官职?”此言一出,等于是在心理防线上打开了一道缝隙。
张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若二位先生不弃,张某准备任命吕老,为陕西教育厅厅长。”
“教育厅厅长?”吕维祺和李映林都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官职。
张行耐心解释道,“我大夏革新官制,废除了旧明礼部,设立了专注于教化育才的教育部,统管全国教育事宜。
而这教育厅,便是教育部在陕西的分支机构,专职负责陕西省内的教育推广、学堂设立、师资培养、教材编审等一切教化万民之责。
我大夏推行的基础教育,在一定年龄之前,对所有适龄孩童皆是免费的,并且强制要求入学!
我们坚信,天下万民皆有受教育的权利,他们不是皇帝的子民,更不是任何人的奴隶!皇帝也好,我这个夏王也罢,并非天生就该高高在上,受万民奉养。
若我做得不好,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一样应该下台!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理应拥有知识,明辨事理,不该永远被蒙蔽、被压榨!”
张行看着被他这番离经叛道却又充满力量的话语所震撼的两人,最后郑重请求道:“两位先生,素有名望,深知教化之重,且不同于那些只知盘剥地方的劣绅。
因此,我张行今日在此,斗胆恳请二位,投效我大夏,出任此职,不是为了我张行个人,而是为了这陕西乃至天下万民,能早日沐浴教化之光,开启民智,为开创一个真正强盛、文明的华夏,出一份力!请二位三思!”
张行推心置腹的话语,尤其是那句不是为了我张行个人,而是为了这陕西乃至天下万民,以及那描绘出的迥异于朱明家天下的天下为公的朦胧愿景,在吕维祺和李映林心中激起了涟漪。
两人沉默良久,眼神交流间,已明白了对方的选择。
与其抱着腐朽的旧船一同沉没,不如登上这艘虽然陌生却充满活力、航向明确的新船,为这饱经磨难的三秦大地尽一份心力。
吕维祺深吸一口气,率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向着张行深深一揖:“承蒙夏王不弃,如此坦诚相待,更是以教化万民之重任相托。
老夫……吕维祺,愿效犬马之劳,为大夏,为陕西百姓,竭尽所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李映林见状,也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学生李映林,亦愿追随吕师,为大夏新政,为陕西教化,贡献绵薄之力!”
张行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起身虚扶二人:“好!太好了!有二位贤才相助,我大夏陕西之教育事业,必能蒸蒸日上!这陕西教育厅,就有劳二位多多费心了!”
吕维祺直起身,心中仍有一丝疑惑未解,他忍不住问道:“大王,老夫有一事不明,您今夜特地来寻我等,固然是求贤若渴,但……您为何就如此确定,我等一定会背弃明廷,投效大夏?”毕竟,就在昨日,他们还是针锋相对的辩论对手。
张行闻言,淡然一笑,目光清澈:“吕老在明廷为官多年,清廉之名,远近皆知,洁身自好,不与贪腐之辈同流合污,这便说明,吕老心中自有正义与准则,并非一味愚忠之辈。
我大夏推行仁政,收取民心,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能过得更好,活得更像个人。这与吕老内心所持之念,难道不是相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