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展开幕前三天,周曼抱着文件夹冲进岳川的办公室,眉头拧成了疙瘩:“故宫那边出了点问题——《石台孝经》的拓片运输时遇到暴雨,包装有点受潮,得延迟两天到。”
岳川正对着联展的展区图纸发呆,闻言抬头:“受潮严重吗?有没有损坏?”
“倒是没坏,就是得晾干了再装裱。”周曼把照片递过去,纸上的拓片边缘有点发皱,“主办方说要不要调整展区顺序,把你的诗碑展区提前,等拓片到了再补进去。”
“别调整。”岳川指着图纸上“诗碑区”旁边的空白区域,“留着这个位置,咱们临时加个‘活字印刷体验区’,让游客自己排版印你的诗——正好林野在戏班教画画,让他设计点活字纹样,把秦腔脸谱、扎染纹路都融进去,比空着强。”
周曼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既不浪费空间,还能增加互动性。我现在就联系活字工坊,让他们加急做一批字模。”
刚送走周曼,夏晚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听说你要搞活字印刷体验?要不要我去当‘特邀印刷员’?上次在大理学的扎染我还没忘,说不定能帮上忙。”
“求之不得。”岳川笑着说,“正好下午去展区看看,你要是有空,一起去?顺便尝尝附近那家老字号的豆汁儿,听说配焦圈绝了。”
下午的阳光正好,岳川和夏晚晴没开车,骑着共享单车往展区走。路过胡同口的小卖部时,一个穿校服的姑娘突然冲过来,手里举着本卷边的《边城》:“岳老师!夏老师!我昨天去签售会没排上队,能不能补个签名?”
姑娘叫苏晓,是附近中学的学生,笔记本里夹着张自己画的翠翠,铅笔线条有点生涩,却把渡口的雾画得很像。“我也想当插画师,”她红着脸说,“看了林野老师的画,更想好好学了。”
岳川接过笔记本,在扉页上写道:“别怕画得不好,重要的是把心里的东西画出来。”夏晚晴也签了名,还从包里掏出张《渡口》的试听碟:“这是还没发行的版本,送给你,画画的时候听听,说不定有灵感。”
苏晓抱着笔记本和碟片,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跑远了还回头喊:“谢谢岳老师!谢谢夏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画画的!”
“你看,”夏晚晴看着姑娘的背影,笑着说,“这就是你说的‘把故事传下去’吧?”
岳川点点头,心里突然暖暖的——他以前总觉得“抄作业”是单向的输出,现在才明白,这些故事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在别人心里,还能长出新的芽。
展区在一个老厂房改造的艺术空间里,工人正忙着搭诗碑的展架。
岳川指着“活字体验区”的位置,对负责人说:“字模分两批,一批是诗里的常用字,一批是纹样字,让游客能拼出‘苍山雪’‘洱海月’这种词,再印在扎染布上,能带走当纪念。”
夏晚晴蹲在旁边,用手指在空白的展板上比划:“这里可以挂几张林野画的速写,把黄山、西安、大理的场景串起来,像条‘文化路线图’。”
正说着,林野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兴奋:“岳老师!我在戏班教孩子们画脸谱,有个小徒弟把‘包拯’的脸谱画成了石破天的样子,眉毛粗粗的,还在额头上画了个‘侠’字,太有意思了!”
“拍下来发我看看。”岳川笑着说,“联展的时候,把这些脸谱挂在活字区旁边,秦腔和江湖凑在一起,肯定热闹。”
挂了电话,夏晚晴突然说:“晚上去戏班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孩子们画脸谱呢,顺便听听窦老的板胡。”
戏班的排练场里,灯火通明。十几个孩子围在长桌旁,手里拿着颜料盘,脸上沾得五颜六色。
窦老坐在角落,正拉着板胡,调子是《挑山谣》的前奏,陆哲抱着吉他坐在旁边,跟着和弦。
“岳老师!夏老师!”林野举着一张画,上面的包拯脸谱果然画着“侠”字,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在跟谁较劲,“这是小豆子画的,他说石破天比包拯还正义,就得这么画。”
小豆子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见岳川看他的画,赶紧说:“岳老师,我还会唱《挑山谣》!”他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地唱:“石阶啃着脚底,云雾缠着扁担……”
窦老停下板胡,眼里满是笑意:“这孩子以前不爱说话,自从学了画画、唱了戏,开朗多了。”
他对岳川说,“合唱版的调子我改了改,加了段秦腔的‘苦音慢板’,你听听合不合适。”
板胡一响,窦老的声音就像炸雷:“他说这山是爷——”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秦腔特有的悲怆,陆哲的吉他立刻跟上,摇滚的劲儿混着老腔,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成了!”岳川一拍大腿,“就这个版本!联展的时候,咱们在现场唱,让游客听听,老调子也能这么潮。”
晚上离开戏班时,孩子们还在画脸谱,小豆子把刚画好的“石破天包拯”递过来:“岳老师,送给你!祝你联展成功!”
岳川接过画,心里沉甸甸的。夏晚晴走在他身边,轻声说:“你看,咱们做的这些事,不只是‘抄作业’,是真的在给孩子们造一个江湖,一个有诗、有画、有歌的江湖。”
夜风里带着戏班排练场的檀香味,远处的路灯亮着,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岳川摸了摸口袋里的“石破天包拯”画,突然说:“明天让林野把孩子们的脸谱都收集起来,联展的时候搞个‘小江湖脸谱墙’,再放台相机,让游客跟脸谱合影——肯定火。”
夏晚晴笑着点头,脚步轻快了不少。她知道,联展只是一个节点,后面还有《侠客行》的拍摄、《渡口》的发行、窦老的秦腔巡演……
但此刻,看着身边岳川眼里的光,看着远处戏班窗户里透出的灯火,她突然觉得,这些忙碌的日子,比任何聚光灯下的时刻都更踏实。
毕竟,最动人的故事,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是藏在孩子们沾着颜料的笑脸上,藏在窦老拉板胡时颤动的指尖上,藏在每个普通人对“好日子”的盼头里。
联展开幕前一天,活字印刷的字模送到了展区。
林野设计的纹样字格外亮眼——“云”字带着扎染的螺旋纹,“山”字像黄山的石阶,“侠”字的右边画着把小剑。
岳川拿起一个“侠”字模,在扎染布上蘸了墨,印出的字带着淡淡的蓝白纹路,像从大理的云里飘出来的。
“这才是真的‘文化混搭’。”夏晚晴看着印好的布,笑着说,“明天开幕,肯定能给大家一个惊喜。”
岳川望着满场的展品——古碑拓片的位置留着,活字区的字模摆得整整齐齐,脸谱墙上挂着孩子们的画,诗碑区的木匾透着木香——突然觉得,这些从地球“搬”来的星光,此刻正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上,慢慢连成一片璀璨的银河。
而他要做的,就是站在银河下,把这些星光指给更多人看。
联展的大幕,明天就要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