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不敢多做停留,她快速目测了一下到地面的高度,大约有两米多。她心一横,不再犹豫,纵身向下一跳。
落地瞬间,她凭借平日不错的柔韧性屈膝侧身,借着惯性向前翻滚了一圈,有效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脚踝传来一阵轻微的酸麻,但并没有剧痛,看来很幸运的没有扭伤。她迅速站起身,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向了街道。
走在空旷无人的青石板路上,杰西卡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全都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人烟活动的迹象,整个古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加剧着那份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目光扫过一间间紧闭的的店铺门脸。突然,她的视线被不远处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铺面吸引了,那里,竟然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昏黄光亮。
那亮光是怎么回事?是供电恢复了吗?那里会是景区夜间值班的工作人员吗?想到这里,杰西卡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是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家门脸窄小的的杂货铺。木质的门板歪歪斜斜,窗户上积满了厚厚的的灰尘,窗框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那丝微弱的光亮,正是从门板的缝隙和模糊玻璃后渗透出来的。
杰西卡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手悬在半空。里面会是什么?安全吗?但环顾四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这缕微光已是唯一的选择。她最终还是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内虽然亮着一盏灯,但那点可怜的光明仿佛被店内的黑暗正在吞噬着,只能勉强照亮柜台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光晕。店铺深处和四周货架则完全淹没在浓重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堆积物的轮廓,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有人吗?”杰西卡站在门口,没有完全进去,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狭小的店内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带起一丝回音。
话音刚落,柜台后面那片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细微声响。紧接着,一个身影毫无征兆的弹了起来。那是一个穿着深色大褂的中年男人,他刚才似乎一直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佝偻着身子趴在柜台下面,这突兀而僵直的起身方式把高度紧张的杰西卡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事?”男人的声音干涩缓慢,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和情感波动。
杰西卡正要开口说明来意,却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她借着那微弱得可怜的灯光,努力眯起眼睛看向男人的脸,他的皮肤呈现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惨白,不是病态的苍白,更像是……戏台上丑角涂的那种厚重的白色油彩,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粉末感,诡异的令人有些心底发毛。
“你……有什么事?”男人见她不答话,又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这次,终于能在声音里勉强的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杰西卡压下心头的惊疑,拼命告诫自己保持绝对冷静,绝不能表现出什么异常状态。她定了定神,飞快的编了个理由,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停电了,我想买盒火柴……您这儿有吗?”
“有……”男人动作迟缓、关节仿佛生了锈一般,颤颤巍巍的弯下腰,在柜台下面摸索半天,最后掏出一盒印着模糊不清图案的洋火。
“2枚铜元。”他干巴巴的报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似乎没有焦点。
杰西卡从口袋里摸出了几枚铜元,放在柜台上。她接过那盒火柴,想再试着确认一下。于是她故意说道:“老板,您这儿太暗了,我点根试试亮不亮,怕受潮了。”
说着,她拿出一根用力一划,“唰”的一声火焰升起。
然而,窜起的火苗并非正常的橘黄色,而是一种诡异的青绿色!火光跳跃着,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光晕,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柜台后老板那张白脸映照得更加阴森可怖。
更让杰西卡心惊的是,在火柴燃起的瞬间,她敏锐的发现,中年老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细微的抽搐了一下,竟然掠过一丝嫌弃之色,身体也向后缩了一下,仿佛在躲避着什么讨厌的东西。
他……在害怕什么?杰西卡有些好奇,略微思索,便将燃烧着的火柴故意举到面前道:“老板,您这火柴……好像不太耐烧啊?是不是放太久受潮变质了?”
老板虽然明显极其不喜欢这火光,但听到对商品的质疑,还是动作僵硬地、缓缓地将脑袋凑近了一些,用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火苗,干巴巴地解释:“火、柴……没、问、题。”
就在他凑近说话的刹那,杰西卡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因为她竟然发现,那燃烧的火苗竟然纹丝未动。仿佛站在她对面的,根本不是一个会呼吸的生物!借着这极度近距离的观察,她还骇然发现,老板那惨白得像纸一样的脸颊上,还竟然还用粗糙劣质的胭脂涂了两团圆形的红扑!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杰西卡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和立刻转身逃跑的强烈冲动,手指微微颤抖着,同时也晃灭了火柴。
店铺内重新被昏暗笼罩,那令人窒息的诡异感却更加浓重。
“没问题,是……我看错了。”杰西卡声音发紧,连忙补了一句,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冲出了这家令人毛骨悚然的杂货铺。
刚走出店门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杰西卡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中年老板探出了半个身子。不,更准确的说,是只探出了一个脑袋!那脑袋的位置极其怪异,就像是从胸口长出来的一样,脖子部分被门帘和阴影完全挡住,根本看不见,呈现出一种被压弯或者折断的角度。他的头歪向一边,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讨好与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嘴唇翕动,拉长了调子说道:
“姑,娘……钱、给、多、了……找、你……”
“不、不用了!送您了!”杰西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头皮阵阵发麻,强忍着恐惧回了一句,脚下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踉跄后退。
“好的……”老板的调子拖得更长,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再,来,啊……”
话音未落,那颗脑袋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了一下,“嗖”的一下缩回到了门内,木门也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目睹这完全超出常理的一幕,杰西卡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转身拔腿就跑,直到跑出很远,才敢停下来,扶着墙壁,弯下腰大口的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恐惧之后,是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绝望。这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真正的活人了?自己该去哪里?又能相信谁?
等等……杰西卡喘着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杨聿元医生!她记得在她抽取完身份后,杨医生在门口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住在楼下的107房间。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已经算是自己在这里的唯一的熟人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在这里呢?有没有遭遇什么不测?还是……他本身也……变成了和杂货铺老板一样的“东西”?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但此刻,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向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冒了出来:回鼎丰门大饭店去找找看,虽然风险极大,但那里或许有可能帮助她的人存在。
想到这里,杰西卡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仔细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将恐惧深深压入心底,下定决心,转身朝着鼎丰门大饭店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