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徐相府上的护卫急匆匆奔来,也顾不得礼数,在徐相耳边急声低语了几句。
“相爷!不好了!小姐、小姐她骑着马独自冲进西边林子了!”
徐相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们是怎么看护的?!”
西边林子是公认的危险区域,狼群尚未清剿干净。
“徐相稍安。”
众人回头,只见柳晴晚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
“柳都事!”徐相此刻也顾不得身份矜持,急声道,“小女她……”
“下官听到了。”柳晴晚打断他,“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徐小姐安全带回。”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侍卫,下令:
“第一队侍卫,立刻沿着西侧入口搜寻,高声呼唤,以烟火为号。”
“第二队,去请两位熟悉西林地形的老猎户做向导。”
“第三队,守住西侧其他可能的出口,防止徐小姐误入更深的险地。”
命令条理分明,瞬间稳住了场面。
李玄此刻却阴阳怪气地开口:“柳都事倒是热心,莫不是想借此机会,在徐相面前卖个好?可别救人不成,反把自己也搭进去,那才真是笑话。”
她看不起女人,更看不起柳晴晚这个女人,不过是靠着攀附摄政王萧衡,用了些不知廉耻的狐媚手段才能站在这里。
一个女子,不安分守己,竟敢踩着男人的肩膀上位,还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简直是大逆不道!她还有脸在这里发号施令,装出一副忧国忧民、干练果决的模样?
我呸!不过是仗着萧衡的势,在这里惺惺作态,收买人心罢了。
李玄仿佛已经看到柳晴晚在林中狼狈不堪、甚至被野兽所伤的场景,到那时,他倒要看看,萧衡还会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看看她这身官袍还穿不穿得稳。
柳晴晚瞧见他的嘴和舌头早已溃烂生疮,竟然还有力气在这儿狗叫。
当初真该给他舌头拔个干净。
“徐相,时间紧迫,下官需亲自带人进去搜寻。”
李玄快步绕到她面前,瞧见柳晴晚这般模样,如今倒是风光,攀上了摄政王的高枝,便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忘了。
竟然敢无视自己。
柳晴晚的庚帖柳常元早就给了他们李家,只要他李家一日不写退婚书,柳晴晚便是他们李家的人。
“我李家与你的婚约尚未解除,你便公然与摄政王同进同出,将我李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柳晴晚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人是如何能愚蠢到这般地步,连最基本的厌恶都看不出来。
“李玄,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出生时,是不是把脑子忘在娘胎里了。”
“你莫不是忘了,早在你与柳娇的丑事败露,在我要求你三步一叩去妙音寺时,你我之间,就已恩断义绝。一纸废约,也配称为婚书?”
“滚。”
“你说什么?”
李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人竟敢这般与自己说话,就算她如今是官身,但就是个七品,还是女子,名不正言不顺。
“李公子若还想要体面,现在就自己走。若不然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
“你敢!我李家……”
“你李家?”柳晴晚轻笑出声。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求一道旨意,看看陛下是准我与你退婚,还是准我与你结冥婚?”
柳晴晚不再与他废话,伸手将他推到一旁。
“让开,别耽误我救人。”
柳晴晚翻身上马,惊云紧随其后,玄鸦则在暗处,待远离人群柳晴晚才惊呼一声,连忙扶着自己的腰。
“主子?”惊云立刻驱马靠近。
“没事,”柳晴晚摆摆手,“刚才上马太急,好像……闪到腰了。”
真是丢人,大话放出去了,威风也耍了,结果自己先伤了。
惊云:“……”
就连隐在暗处的玄鸦,都传来一声的叹息。
柳晴晚摆了摆手,“小问题。”
“前朝周仙王的陵墓入口,传闻就在这片西林深处。”
西林深处瘴气盘踞,地势合‘藏风聚水’之象,与古籍记载的周仙王陵墓特征吻合。
周仙王,那位以玄学秘术着称的奇人,其陵墓位置一直是未解之谜,更牵连着诸多前朝秘宝与禁忌传承。
传说周仙王为镇己身阴阳眼通幽之力,防其死后扰乱阴阳,特择此聚阴之地为陵,并以重器为锁。
前朝二十七座帝陵皆已现世,唯独这位周仙王的葬身之处,至今成谜。
如今借着搜救的由头,正好掩人耳目。
另一边
萧谌叼着狗尾巴草,哼着小曲儿,忽然,一道极快的白影从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哟,运气不错。”萧谌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毛色纯净,是难得的珍品。
他不动声色地张弓搭箭,对准了那只灵巧的白狐时,一阵微弱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救命,有没有人啊……”
声音惊动了那只白狐,它瞬间窜入更深密的草丛,消失不见。
萧谌扣着弓弦的手指一顿,箭终究没有射出去。他眯了眯眼,脸上那点闲适的笑意淡去,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兔崽子敢坏他好事。
走近后一看,原来是相府那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徐佳慧。
她头发散乱,珠钗歪斜,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泪痕。
“啧,我当是谁在这儿荡秋千呢,”萧谌抱着手臂,倚在另一棵树干上,嘴里的狗尾巴草上下晃动。
“原来是徐大小姐啊。怎么,围场里的骏马骑着不过瘾,在这荡秋千?”
徐佳慧原本心中一喜,可看清来人是素有纨绔之名的萧谌,顿时羞愤交加:“萧谌!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快放我下来!”
她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见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小子。
“放你下来?”萧谌挑眉,故作惊讶,“徐大小姐天人之姿,在这树上挂着,犹如红绸点缀,甚是好看。放下来多可惜?再说,本公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徐佳慧气得浑身发抖,倒吊的血液往头顶涌,让她脸颊涨红,“你还是不是君子?见死不救!”
“当然不是。”他回答的特别干脆。
这两个字跟他萧谌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那种克己复礼、温良谦让的温热墨客形象,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腻歪得紧。
他的人生信条简单明了,现在心安理得地花他爹宁王的钱,将来顺理成章地花他大哥萧洛的钱。
当个逍遥快活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招猫逗狗,不必承担家族重任,不必理会朝堂纷争,这才是他给自己选定的大道。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君子之风,哪有躺在金山银山上醉生梦死来得痛快?
“本公子倒是好奇,徐大小姐是怎么突破重重护卫,精准地把自己送到这陷阱里来的?这本事,可比猎只白狐难多了。”
他故意提起白狐,心疼自己错失的猎物。
“你闭嘴!”徐佳慧下意识想反驳。
摄政王也在围猎场里面,她本打算能偶遇,或者是能和她并肩作战,这才不管不顾地策马追来,以至于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这废弃的猎网之中。
“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我下来,等我父亲和摄政王知道了……”
“哎哟哟,抬出你爹和摄政王吓唬我啊?”
萧谌掏了掏耳朵,“你猜,他们是先来救你呢,还是先笑话你呢?再说,摄政王哪有空管你?”
这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中了徐佳慧最痛处。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骂:“萧谌你个混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萧谌最见不得女人哭,再说了对面还是相府的千金,真要见死不救,任由一个姑娘家倒挂在树上喂狼,别说徐相那边不好交代,就是他娘知道了,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行了行了,别嚎了!吵死了!”
他拿起弓对准徐佳慧上方的麻绳,徐佳慧看到他举弓对准自己,“你……你要干什么?!”
“闭嘴,别乱动!”萧谌眯起一只眼,指尖一松,徐佳慧猝不及防从树上摔了下来。
萧谌确认人没死也没昏,牵着马就要离去,就被她叫住,转头一看徐佳慧正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她试图靠自己站起来,显然只是徒劳,显然是扭伤了脚。
萧谌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麻烦精”,随后将弓递过去。
徐佳慧犹豫了两下还是握住了,就在她握紧的瞬间,萧谌手臂骤然发力,向后一拽,将徐佳慧直接侧着按在了马鞍上。
萧谌坐在她身后,扯过缰绳,“坐稳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说罢,一夹马腹,骏马便驮着这两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人,朝着林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