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前行,转过几间熟悉的土坯房,奶奶家院门敞开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瘦小身影,正坐在门口那张小竹凳上。
是奶奶!
他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依恋:“奶奶!”
老人听到这声音,猛地抬起头,在看到陈墨深身影的刹那,抑制不住的兴奋。
“哎呀!墨深!墨深回来了!”奶奶的声音带着惊喜的颤抖,她有些吃力地想要站起身。
陈墨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跟前,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
“奶奶,您慢点!”陈墨深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想死奶奶了!”奶奶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陈墨深的手腕,上下打量着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瘦了,看着是瘦了!在学校累不累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快,快进屋!”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伸出手,要去接陈墨深手里那个半旧的行李袋。
陈墨深连忙侧身避开:“不用不用,奶奶,我自己能拿,不沉!”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柴火、陈旧木头和淡淡草药味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土炕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图画书,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
是妹妹陈小冉!
一双大眼睛在看到陈墨深的瞬间,立刻弯成了月牙儿,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纯真灿烂的笑容:“哥!”
“小冉!在家有没有听话啊?”
“小冉特别听话,可懂事了,帮我扫地,还学着帮我择菜呢!”
奶奶抢先说道,语气里满是骄傲和宠溺,她走到土炕边,慈爱地摸了摸小冉的头。
陈小冉用力地点着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哥哥。
“嗯,真乖!”陈墨深走过去,也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头发,心里充满了暖意。
然而,陈小冉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了一些,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小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点怯生生的犹豫,看向陈墨深,小声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哥……你……不在……的时候……有……一些人……来找过你……”
“找我?”陈墨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头猛地一沉。
谁会特意跑到这偏僻的乡下来找他?难道是学校有什么事?不,如果是学校,应该会直接联系他……那……
“是啊,”奶奶脸上的慈祥也褪去了,换上了一层凝重和忧虑,她接过话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警惕,
“来了两三个人,穿着打扮……看着就不像正经人,不像咱们村里的,也不像镇上的干部。领头那个,眼神阴得很,说话也冲,张口就问你是不是住这儿,问你在不在家。”
奶奶顿了顿,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后怕,“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心里咯噔一下,就赶紧说,不认识,你们找错地方了,这房子就我们祖孙俩住。他们……他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盯着屋里看了几眼,好像不太信,但最后还是走了,走的时候,领头那个还嘀咕了一句……”
奶奶努力回忆着,模仿着那人的语气,带着点阴冷:“灵仙教要的东西,跑不了……”
灵仙教!
怎么会是他们?!关于“灵仙教”,陈墨深能联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夜魔!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他们怎么知道的奶奶家?
难道……他们知道了?
知道了夜魔被“封印”?
知道了……“噬魂剑”在我的手上?!他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按住了胸口的位置,隔着衣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枚“噬魂剑”吊坠冰凉的轮廓和微微的脉动。
这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冰凉,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肉跳!
噬魂剑在他手中!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如果被“灵仙教”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能找到这偏僻的乡下,意味着他的信息很可能已经暴露!奶奶和小冉……她们怎么办?!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弄清楚“灵仙教”的目的!!
也许……也许只有找到夜魔,才能获得一线希望?
毕竟,他们之间,还是有“师徒”关系的……陈墨深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看向奶奶,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急促和干涩:“奶奶!我……我得回家一趟!这两天……可能就不回来了!”
他甚至来不及解释更多,也顾不上奶奶和小冉惊愕担忧的目光,转身就向门外冲去。
“哎!墨深!”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下意识地追到门口,看着孙子瞬间远去的背影,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安。
她不知道“灵仙教”是什么,但她知道孙子脸上那种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急迫。
她没有追问,只是用尽力气,对着那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喊道:“墨深,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了!”陈墨深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风声的呼啸,很快便消失了。
奶奶扶着门框,望着空荡荡的村口小路,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化不开的担忧。
小冉也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门口,怯生生地拉着奶奶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害怕:“奶……奶,哥哥他……”
“没事,没事,哥哥有事要办……”奶奶喃喃着,像是在安慰小冉,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枯瘦的手紧紧握住了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柳河镇那废墟轮廓,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石溪镇与柳河镇的交界处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陈墨深站在熟悉的、通往柳河镇废墟入口的地方,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视着眼前这片死域。
他必须找到夜魔!只有那个诡异的存在,才可能知道“灵仙教”为何找他!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离开时,夜魔幻化的那尊巨大的、仿佛亘古存在的石狮子,就盘踞在进入柳河镇口。
然而,当他急切的目光扫向那个位置时——瞳孔骤然放大!
空!
一片刺眼的、令人心悸的空!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只有被压得异常平整的泥土,以及几块散落的、仿佛被巨大力量硬生生崩裂开的碎石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石狮子的痕迹!它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陈墨深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石狮子呢?夜魔……不见了?”他难以置信地快步走到那片空地,蹲下身,手指触摸着冰冷、坚硬的泥土。
这气息断得如此干净,如此突兀,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瞬间抹除,或者……主动抽离?
夜魔消失了!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那个强大而诡异的存在,竟然离开了柳河镇废墟?
为什么?是“灵仙教”干的?还是它预感到了什么,自行离开了?
它的离开,和自己被“灵仙教”找上门,是否有关联?
无数个疑问缠绕上陈墨深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夜魔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线索,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
他站在原地,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汗湿的衣襟,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凝视着那片空荡荡的位置,许久,许久,仿佛想从虚无中看出答案。
不行!一定还有办法!陈墨深猛地一咬牙,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还有一个地方!那个神秘的杂货铺!那个似乎知道些什么、态度不明的老板娘!
也许……她能知道点什么?
他不再犹豫,转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朝着柳河镇废墟和石溪镇交界处、那个唯一还保持着几分“生气”的角落,那间挂着招牌的杂货铺走去。他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沉重而又窒息。
终于,那间熟悉的、在废墟旁显得格格不入的杂货铺出现在视线尽头。
窗户依旧黑漆漆的,没有透出半点光亮,门口那盏灯笼,也依旧没有点亮。
陈墨深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张姐姐?是我,陈墨深!”他提高了声音喊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期待。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没有脚步声,没有灯光亮起,甚至连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不在?”陈墨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眉头紧锁。
夜魔消失,杂货铺的老板娘也不见踪影……但“灵仙教”的异能者,已经把手伸到了他奶奶的家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