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薄弱。修复。”
这六个字如同冰水，浇在了林峻、陆星宇以及所有知情者的心头。它不再是模糊的噩梦呓语，而是清晰、明确，带着某种指令性或警告性的信息。
“深潜者”对这段神经信号序列的分析报告指出，其结构高度有序，几乎像是一段被压缩的、标准化的通信代码，通过顾铭生的大脑被“转译”成了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片段。这强烈暗示，地底的“低语者”并非无意识的自然现象，而是具备高度智能和明确目的的存在。
“屏障？什么屏障？”林峻在紧急召开的“深渊现象研究小组”核心会议上，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会议室里坐着寥寥数人：陆星宇（远程）、苏雨晴、雷震（远程）、以及两位绝对可靠的地球物理学家和一位信息科学专家。
“从地球物理学的角度，”一位地球物理学家推了推眼镜，语气谨慎，“能够被称之为‘屏障’，并且位于地幔深处的，最有可能指的是‘古登堡不连续面’——地幔与地核之间的边界。但那里深度接近三千公里，远超过我们探测到信号的位置。”
“或者，”另一位物理学家补充，“它指的并非一个具体的地质界面，而是一种……能量场或者某种时空结构？那块碎片的能量辐射模式就很奇特，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
信息科学专家盯着“深潜者”提供的信号结构图，眉头紧锁：“这段信息的结构……非常古老，而且极其精简、高效。它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在交流，更像是在……报告状态？或者发送警报？”
陆星宇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测：“如果……如果‘屏障’指的，是囚禁或者封印它的东西呢？我们的钻探，破坏了‘屏障’的稳定性，所以它才发出‘修复’的警告？”
这个猜测让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被囚禁在地底深处的、拥有高度智能和影响力的未知存在？这听起来像是神话传说，但结合黑色碎片的诡异、顾铭生被强行连接的状态，以及那明确的信息，却由不得他们不往这个方向思考。
“修复……”苏雨晴沉吟着，“它要求‘修复’，是希望我们帮它修复屏障，维持囚禁状态？还是……它认为自己才是‘屏障’的维护者，而我们的行为是在破坏屏障，释放更可怕的东西？”
两种可能性，指向截然不同的方向，也意味着人类可能面临的完全不同性质的威胁。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林峻沉声道，“星宇，能否尝试通过顾铭生，或者通过对碎片的研究，与它进行……有限度的、非刺激性的沟通？至少要弄清楚，‘屏障’到底是什么，以及‘修复’的具体含义。”
“风险极高！”雷震的远程画面里，他脸色难看，“顾铭生都快被它搞死了！再去主动沟通？万一彻底激怒它，或者把顾铭生最后一点意识都吞掉怎么办？”
“我们可以不通过顾铭生，”陆星宇思考着说，“那块碎片……它像是一个微型的信号中转站。也许，‘深潜者’可以尝试向碎片发送一段极其微弱、结构简单的询问信号，比如……重复它的‘屏障薄弱’信息，然后附加上一个问号？”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用敌人的语言，向敌人留下的“窃听器”提问。
“批准尝试。”林峻做出了决断，“但必须将信号强度控制在最低限度，并且做好随时切断一切连接的准备。雷震，你那边，将所有从地下带回的岩芯和样本，尤其是可能含有类似碎片物质的，全部严格隔离封存。在弄清楚‘屏障’的意义前，不能让任何可能带有‘低语’污染的东西扩散。”
命令被迅速执行。
在高度屏蔽的实验室里，“深潜者”控制着一个精密的能量发射器，对准了隔离舱中的黑色碎片。一段极其微弱、完全模仿之前捕获信号结构的能量脉冲被发出，内容正是：“屏障薄弱。修复？（含义附加）”
所有监测仪器对准了碎片，研究人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两秒……
碎片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辐射。
就在众人以为失败，准备切断连接时——
碎片表面的那些细微纹路，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整个碎片轻微地震动起来，发出的能量辐射强度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
与此同时，监测屏幕上跳出了一段由“深潜者”实时解析出的、更加复杂的信息流！
不再是简单的词语，而是一幅动态的、抽象的能量结构图，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意念回响：
【概念图：一个巨大的、遍布裂纹的球形能量网络，包裹着一个核心。核心内部，有某种黑暗的、蠕动的东西试图突破。】
【意念回响：……屏障……守护者协议……能量衰减……外来冲击（指向钻探坐标）……完整性低于阈值……核心遏制力场失效风险……启动紧急修复请求……】
【重复警告：……如屏障破裂……‘吞噬者’苏醒……星系级生态灭绝事件……】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碎片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和每个人脸上毫无血色的惊恐，证明了刚才发生的真实性。
“守护者协议……能量衰减……外来冲击……核心遏制力场……”陆星宇的声音在通讯器里颤抖着，“它……它不是囚犯！它是……监狱的看守？！我们的钻探，差点破坏了它维持的、关押着某个叫做‘吞噬者’的东西的监狱？！”
林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们之前所有的猜测都错了！大错特错！
地底的“低语者”，不是威胁本身，而是对抗更大威胁的“守护者”！他们之前的钻探行为，不是在探索未知，而是在无知中，险些撬开了关押着灭世恶魔的牢笼！
那黑色碎片，不是攻击的武器，而是……守护者发出的、绝望的求救信号？！而顾铭生，成为了这个求救信号不幸的、承受力不足的接收者！
“立刻！立刻停止对碎片和‘低语者’信号的一切非必要研究！”林峻的声音因后怕而有些变调，“所有数据封存！最高加密等级！”
他看向会议室里同样被骇得面无血色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通知下去，‘燧人氏’计划目标变更。”
“从现在起，我们的任务，不再是探索威胁。”
“而是……协助‘守护者’，修复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