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督军,我林家三代行医,自小耳濡目染,后又留英四年专研细菌学,不是江湖骗子。”林文清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一股子书生特有的倔强和骄傲,“你若真心抗疫,就别再搞那些喝符水、跳大神的把戏!那玩意儿除了能给阎王爷冲业绩,屁用没有!真正的解药,是‘盘尼西林’——一种由青霉菌分泌的天然杀菌素!”
张山歪着头,从嘴角取下嚼得发白的草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浑身是刺的年轻人。
他手下的兵,要么是五大三粗的莽汉,要么是老奸巨猾的油条,像林文清这种“自带弹幕”的硬核知识分子,还是头一回见。
“盘尼……啥玩意儿?”张山掏了掏耳朵,故意拉长了音调,“名字听着挺洋气,说人话。”
林文清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给这个文盲军阀科普的冲动,言简意赅道:“一种霉菌,能杀死引发瘟疫的病菌。比你那符水强一万倍。”
“行啊,”张山把草棍往桌上一丢,双手一摊,活像个地主老财,“那你他娘的就给老子变出来。上哪儿找你说的这个‘霉药’?”
这话正中林文清的软肋,他方才还高昂的头颅瞬间耷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艰涩:“这……这就是问题所在。盘尼西林的提取需要无菌实验室、恒温培养基、离心机……这些东西别说你这新民府,就是放眼整个奉天,乃至全国,都找不出一套完整的。没有这些,理论就是空谈……几乎不可能实现。”
“不可能?”
张山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野狼般的凶悍和不讲道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来。
“老子这辈子,最信的就是‘不可能’这三个字!”他冲着门外吼了一嗓子,“常荫槐,给老子滚进来!”
门帘一挑,一个精瘦干练的军官快步入内,啪地一个立正:“大帅,有何吩咐?”
“去!马上去城南菜市场,把所有发霉的、长毛的馒头、面包、饼子,给老子收一百斤回来!再去军医院,把所有的葡萄糖粉、蒸馏水、医用纱布,一滴不剩地给老子搬过来!”张山指着林文清,唾沫星子横飞,“老子今天就在这督军府,给他开个‘霉菌作坊’!土法炼钢,老子也要炼出盘尼西林来!”
林文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几乎是跳着脚喊道:“大帅,你疯了?!在军营里搞生物培养?这环境根本不达标,万一培养出别的什么超级毒菌,咱们不等瘟疫弄死,自己就先玩完了!这太荒唐了,简直是拿全城人的性命开玩笑!”
“荒唐?”张山眼睛一瞪,气势比他还足,“有赵半仙那个老神棍在城门口跳大神荒唐吗?有让全城百姓喝脏水等死荒唐吗?老子给你机会,你跟我说不可能?你要是不敢干,现在就给老子滚回你的英国去,别在这儿碍眼!”
林文清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张山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决绝。
这个军阀,简直是个硬核狠人。
三日后,新民府后院一间废弃的柴房被彻底改造。
墙壁上用木钉挂满了一排排长着五颜六色霉斑的馒头,活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诡异壁画。
几个大陶罐架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煮着葡萄糖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与霉腐混合的奇特气味。
常荫槐带着几个士兵,用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笨拙地过滤着那些被霉菌浸泡过的液体,最后熬成了一锅黏糊糊、黄褐色的不明药液。
整个过程,林文清看得眼皮直跳,心脏病都快犯了。
这哪里是制药,这分明是巫婆在熬制毒汤!
每一步都充满了污染的风险,每一步都违背了他教科书里所有的准则。
然而,当张山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让他给兔子注射时,他还是颤抖着手照做了。
二十只感染了瘟疫、奄奄一息的兔子被分成了两组。
实验组注射了这锅“神仙药水”,对照组则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清晨,林文清几乎是一夜未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冲进柴房。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脑瞬间宕机——对照组的十只兔子已经死得透透的,身体都僵了。
而实验组的那十只,虽然还有些萎靡,但竟然全都活着!
有一只甚至还在慢悠悠地啃着草根!
“真……真的有效……”林文清踉跄几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和重塑之间反复横跳。
他猛地转身,看着身后同样一脸期待的张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帅……您……您这是……点石成金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一种信仰被颠覆后的狂热。
张山得意地咧开大嘴,上前一把将他薅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啥他娘的点石成金,老子这是理科生的浪漫,你懂个屁!这叫‘科学显灵’!”
实验成功的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张山立刻下令,在城内四角设立“防疫站”,所有病患一律强制隔离,每日由士兵押送,排队注射新鲜熬制的“霉药”。
杨宇霆亲自带着文书,负责监督和记录疗效。
一开始,百姓们将信将疑,把这黄褐色的药水看作是督军府的新花样,比符水好不到哪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奇迹发生了。
文书上的数据清晰地显示:七日之内,新民府的瘟疫死亡率,从恐怖的七成,断崖式下跌到不足一成!
那些原本准备给家人收尸的家庭,看到了活蹦乱跳的亲人;那些被绝望笼罩的街区,重新响起了孩童的嬉闹声。
舆论彻底反转!
百姓们从最初的怀疑、恐惧,变成了狂热的拥戴。
防疫站门口的队伍越排越长,人们扶老携幼,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痊愈的孩子,冲着巡视的张山长跪不起,哭得泣不成声:“大帅救了我娃的命……您不是督军,您是活菩萨下凡啊!太牛了!”
城门口,赵半仙的香火彻底断了。
看着门可罗雀的法坛和百姓们对张山近乎神明的崇拜,他气得三尸神暴跳。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是夜,赵半仙纠集了一帮信徒,趁着夜色摸到防疫站附近,声嘶力竭地煽动着病人家属:“别信那军阀头子!那黄汤子是毒药!打进去会烂肠子,死得更快!他们是想把你们都弄死,好霸占你们的家产啊!”
更有两个心腹,趁乱悄悄摸到熬药的大锅旁,掏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砒霜,就要往里倒。
“干他娘的!”
一声暴喝,埋伏在暗处的姜登选带着一队士兵如猛虎下山般扑出,当场将投毒的歹人按倒在地。
赵半仙见状不妙,拔腿就跑,却被张山一脚从背后踹翻在地,啃了一嘴泥。
次日,张山在城楼下搭起高台,将赵半仙和那两个投毒的家伙绑在柱子上。
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那锅被动了手脚的药液舀出一碗,灌进一条野狗的嘴里。
不过片刻,那狗便狂吠不止,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倒地身亡。
人群发出一片惊呼。
张山一脚踹在赵半仙的肚子上,怒吼道:“你不是会跳大神吗?不是能通鬼神吗?现在,老子让你跳个够!”他一挥手,“把这老神棍给老子倒吊在城门上,挂三天!城里的粪水,都给老子往他身上招呼!让全城人都看看,这就是装神弄鬼的下场!”
士兵们轰然应诺,在赵半仙杀猪般的嚎叫中,将他倒吊起来。
全城百姓先是震惊,继而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叫好声。
这场面,比任何说教都管用,盘踞在新民府上空的迷信阴云,被这泡屎尿彻底冲垮了。
深夜,督军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林文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一丝不苟地在账本上记录着最新的疗效数据。
他笔下的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忽然,他停下笔,抬头看向窗边那个叼着草棍、望着夜空的男人。
“大帅……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林文清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探究,“‘高温灭菌’、‘隔离传染源’、‘控制传播途径’……这些都是防疫的顶级概念,我的一位英国导师毕生都在研究这些。他曾说,您这套组合拳打下来,思路至少超前了这个时代十年。您……您一个军阀,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山缓缓吐出嘴里的草棍,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神悠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梦里,玉帝老儿托梦教的,信不信由你。”
林文清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信,但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只有张山自己能看到的系统提示,正悄然浮现:
【叮!青霉素首次临床应用取得巨大成功,宿主影响力已初步渗透京津医学界!】
【任务奖励已发放:简易口罩生产线x1(设备已藏于哈尔滨道里区某俄商货栈,请凭信物提取)】
张山眯起眼睛,将视线从遥远的夜空收回,落在了桌上那张东北地图上,手指重重地按在了“哈尔滨”三个字上。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瘟疫还没完呢,下一步……该给全城的老少爷们,都戴上‘防毒面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