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圆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旅顺港外的海面上,亮得像白天开了节能灯。
在这片被称作“雷线缝”的死亡航道上,四艘不起眼的渔船,正以一种极其丝滑的姿态,贴着洋流的边缘悄然滑行。
它们的名字很接地气,也很嚣张——“浪里青一号”到“四号”。
海面无风,静得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
按理说,这种天气最容易被发现,但领航的“浪里青一号”却像个幽灵,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借着礁石的阴影,完美融入这片杀机四伏的海域。
船头,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绰号“小海娃”。
他不像其他水手那样紧张地四处张望,而是像条海豚一样趴在甲板上,半边脸颊贴着冰凉的船板,仿佛在聆听大海的心跳。
他手里攥着一枚黄澄澄的铜哨,这是老舵工传下来的宝贝,据说能跟这片海域的洋流“唠嗑”。
“左三右一,贴流走!”小海娃猛地抬头,声音不大,却清脆得像海鸟的鸣叫。
这句没头没脑的口诀,是他们这支草台班子舰队的独门秘籍。
驾驶舱内,陈志航双眼死死锁定着那只在微弱油灯下微微晃动的罗盘。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握舵轮的指节已经微微泛白。
他信小海娃,就像士兵信赖自己的枪。
小海娃对洋流的感知,比这时代最精密的仪器还顶用,简直就是人肉版的海底捞声呐。
船身中段,一个临时焊接的炮位下,蹲着个浑身肌肉疙瘩的老铁匠。
他正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炮座和甲板的焊缝,那神情,比抚摸自家婆娘还温柔。
“稳着呢!”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司令放心,这炮架子焊得比我命都结实,颠簸劲儿比城里头的马车还小!保证一开炮,能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他们,送个大大的惊喜。”
这门120毫米舰炮,是他们从一艘报废的清代巡洋舰上拆下来的老古董,经过老铁匠和一帮工程师的魔改,如今成了这艘“渔船”上最硬核的装备。
谁能想到,一艘打鱼的破船,肚子里藏着一门能把巡逻艇轰上天的大家伙?
这操作,突出一个“跨界打击”。
突然,驾驶舱里负责盯梢雷达的报务员脸色一变,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子电音:“头儿,正前方,九点钟方向,有光点高速接近!是鬼子的‘海风号’!这孙子正沿着主航道巡逻,这是要撞枪口上了!”
空气瞬间凝固。
陈志航的眼神陡然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慌乱,仿佛这个结果早在他剧本里写好了。
“一号船,下锚,右满舵!借助前面那块‘鬼见愁’礁石隐蔽!所有人,准备战斗!”他压低声音,通过喉管式的传声筒下达命令,“炮口盖打开,装填穿甲弹!我赌这帮孙子仗着月色好,连探照灯都懒得开!”
“浪里青一号”像一条被惊扰的滑鱼,船尾一甩,悄无声息地藏进了巨大礁石投下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船员们动作麻利,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沉重的炮弹被塞进炮膛,炮口缓缓抬起,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钢铁巨兽,锁定了即将到来的猎物。
几分钟后,日本海军的“海风号”巡逻艇优哉游哉地驶了过来。
舰桥上,几个日本军官正喝着清酒,赏着月亮,嘴里还在嘲笑奉军那几艘只会冒黑烟的破船,根本不敢在夜里出港。
在他们眼里,这片海就是自家的后花园。
然而,当“海风号”驶过礁石,准备向右转弯进入下一段航道时,一个巨大的视觉盲区出现了。
就是现在!
“开炮!”陈志航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轰!”
一声撕裂夜幕的怒吼,老铁匠魔改的120毫米舰炮喷出愤怒的火舌。
炮弹带着破风的尖啸,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命中了“海风号”的舰桥!
爆炸的火光瞬间将舰桥变成了一团扭曲的钢铁和血肉地狱。
里面的日本军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集体去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
没等残存的日军反应过来,“轰!”第二发炮弹接踵而至,直接把“海风号”的烟囱拦腰打断。
滚滚黑烟夹杂着蒸汽,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疯狂地喷涌而出。
“敌袭!敌袭!”“海风号”上乱成一锅粥。
他们慌乱地调转炮口,对着礁石方向一通还击。
可炮弹要么打在坚硬的礁石上,激起一串串火星,要么就“噗通噗通”地掉进海里,炸起几根无辜的水柱。
他们打不着!
因为就在开炮的瞬间,小海娃已经吹响了那枚铜哨,尖锐的哨音在海风中传递着复杂的指令:“左流推!三桨倒!”
“浪里青一号”的船员们立刻执行,几支藏在船舷两侧的特制木桨同时反向划水,借助一股突如其来的侧向暗流,整艘船就像在冰面上玩漂移一样,瞬间向左侧横移了十几米!
这操作,牛顿来了都得递根烟,问问这是哪个次元的物理学。
“海风号”的炮弹,完美地落在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一轮齐射,打了个寂寞。
“撤!隐入雾区!”陈志航果断下令。
渔船引擎轰鸣,船身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刃,划开水面,迅速消失在远处一片天然形成的海雾之中。
“海风号”上,大火熊熊燃烧,船身开始倾斜。
岸上的指挥部里,铃木一郎少将通过无线电听到这噩耗,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心梗。
他一把抓起话筒,对着里面咆哮:“八嘎!炮击?哪来的炮?渔船?你告诉我渔船拿什么开的炮?用鱼竿吗?!”
“追!给我追击到底!把那艘该死的渔船给我碾成碎片!”铃木一郎已经失去了理智。
接到命令,另一艘巡逻艇“波涛号”的舰长山本,为了在少将面前表现自己,连海图都顾不上仔细看,油门踩到底,如疯狗般朝着“浪里青”消失的方向猛扑过去。
结果,他因为急于求成,一头扎进了附近着名的“老铁山浅滩区”。
这里水下暗礁密布,更要命的是,布满了百年来沉没的商船和战舰残骸,被当地渔民称为“百年沉船坟场”,也叫“海底高速连环追尾事故区”。
“咚!”一声巨响,“波涛号”的船底仿佛撞上了一座山,猛然一震。
船上的日军东倒西歪,紧接着,螺旋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然后彻底熄火。
工兵潜水下去一看,回来时哭丧着脸报告:“报告舰长……我们的螺旋桨……绞、绞上了一根前朝的百年沉木,舰轴……断了!在下次涨潮前,我们别想动弹一下,成了活靶子了!”
“一群蠢货!”铃木一郎在指挥部里听着汇报,气得直接把话筒砸了个稀巴碎,“那是龙王爷的停车场,你们也敢闯?!”
就在日军主力被一废一困,陷入巨大混乱之时,“浪里青二号”和“三号”趁机从另一侧水道杀出,直扑港口外围停泊的两艘日籍油船。
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
油船上的船员大多是中国人,早就被张作霖派去的内应策反了。
眼看自己人的船来了,他们里应外合,砍断缆绳,放倒太阳旗,直接升起了奉系的五色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比回家收衣服还快。
陈志航亲自驾驶着缴获的油船,在“浪里青”的护航下,沿着小海娃指引的“左流”安全返航。
旅顺指挥部里,沈鸿烈焦急地踱着步。
当报务员猛地站起来,激动地喊道:“司令!陈队长发来信号!成了!两艘油船全部到手!还顺手把鬼子的‘海风号’给干趴窝了!”
“好!”沈鸿烈一拳狠狠砸在地图上,震得茶杯乱跳,他双目赤红,满是狂喜,“回来了!我们的海上饿狼,回来了!”
消息不胫而走。
当旅顺港的百姓看到远处海平面上,三艘挂着奉字旗的船队缓缓驶来时,整个港口沸腾了。
人们自发地冲到海边,点燃了篝火,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他们挥舞着手臂,对着归来的英雄们齐声呐喊:“大帅的船!浪里青!浪里青!”
黎明时分,天色微亮。
张作霖亲自登上了旅顺口的黄金山炮台,举着望远镜,看着那三艘缓缓入港的油船。
船身上虽有破损,但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却像一团燃烧的火。
他放下望远镜,抓过旁边卫兵手里的大喇叭,对着整个港口,用他那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嗓门,扯着嗓子喊道:“都说咱东北人是旱鸭子,只会骑马打仗!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往后,这黄海、渤海,凡是我奉军船只走过的地方,那浪花都得给老子让出一条道来!谁敢拦,老子就让他船底开花!”
话音刚落,陈志航的脑海里,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弹出了提示:
【“近海控制权”影响力已扩散。当前情绪波动值检测:奉天阵营渔民狂热度+96%,日本海军恐惧度+70%,区域民心归属感+85%……】
与此同时,被死死卡在“老铁山浅滩区”的“波涛号”上,山本舰长失魂落魄地望着正在退去的潮水。
冰冷的海水一点点褪去,露出了船底下一片片狰狞扭曲的沉船骨架。
他打了个寒颤,并非因为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喃喃自语:“这片海……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听我们使唤了?”
海水泛起一种诡异的死寂,往日里活跃的鱼虾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不安,纷纷逃离了这片正在变得陌生的海域。
只有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海风,在山本耳边低语,仿佛在预告着什么更深沉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