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香港维多利亚港。
一艘通体流线型洁白、长度超过一百五十米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靠在专属泊位上,与周围略显陈旧的老式货轮和渔船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便是宋家的“寻珠号”大型探险游艇。
闵政南站在码头上,仰望着这艘庞然大物。
“政南,郑先生,请。”宋翰隆亲自在舷梯口迎接,他今日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航海服,少了几分商贾的圆滑,多了几分实干家的利落。
登上甲板,脚下是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柚木地板,视野开阔,现代化的导航、通信设备在驾驶室闪烁着各色指示灯。
宋翰隆引着两人来到宽敞的前甲板休息区,屏退了左右侍从,开门见山:“政南,这次劳你远行,实不相瞒,是为了一头‘老鼋’。”
他目光投向茫茫东海方向,语气带着一丝追索和热切:“根据家族几代人口耳相传、并结合一些零散海图推测的位置,就在东海某片海域。这头老鼋,年岁极久,体长怕是有二十米开外,非同小可。我们宋家生意遍布南洋、欧美,常年在海上奔波,风高浪急,暗流险礁无数。家族古籍记载,这等年岁的老鼋,其脊梁骨中,或有几率蕴生一颗‘避水珠’。”
他顿了顿,看向闵政南,眼神诚恳中带着审视:“此珠传说有避水奇效,佩戴在身,或可使舟船行于水上,少些风浪侵扰,多几分平安。对我们宋家而言,意义重大。船上,我备了二十名精擅潜水的巴瑶族好手,还有三十名世代以舟为家、熟悉东海海情的疍家人。他们会负责下海搜寻,确定那老鼋的踪迹。”
“找到之后,”宋翰隆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交付重任的意味,“如何将那庞然大物,或者说,如何从那庞然大物身上取得我们需要的东西,并且安全弄上船,就要看政南你的手段了。此事若成,你便是我宋家的大恩人,此前承诺的报酬,分文不少,我宋翰隆更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闵政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对方谈论的不是传说中的巨鼋异宝,而是山里的一只野兔。直到宋翰隆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宋先生既然信得过,又是我岳父相邀,此事,我接了。”
他的话语简洁至极,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讨价还价,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他目光扫过甲板另一侧,那里或站或蹲着两群人。一群皮肤黝黑、身形精瘦、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是来自南洋的巴瑶族人,他们几乎终生生活在海上,被称为“海上的吉普赛人”。另一群则显得更为沉默内敛,面容饱经风霜,带着长期水上生活留下的印记,是东海的疍家人,他们对这片海域的了解,无人能及。
这两群人,此刻都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审视,也隐隐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隔阂,打量着闵政南这个陌生的、被宋家如此重视的年轻人。
“好!痛快!”宋翰隆抚掌一笑,显然对闵政南的态度十分满意。他招了招手,一名心腹捧过来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宋翰隆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把保养得极好、散发着枪油味的81式自动步枪,旁边还有一整箱黄澄澄的子弹。
“政南,这个你拿着。”宋翰隆将木盒推向闵政南,神色严肃了几分,“海上不太平,远不止风浪。走私的,甚至伪装成渔民的海盗,时有出没。咱们这船虽然大,但没有真家伙镇着,就是块肥肉。你身手不凡,这枪在你手里,更能发挥作用。”
闵政南没有推辞,伸手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钢铁触感传来。他对于现代枪械并不陌生,前世摸爬滚打,没少接触这类东西。点了点头:“多谢宋先生。”
这时,一位身材敦实、面色黝黑、穿着船长制服的中年汉子大步走来,向宋翰隆敬了个礼:“宋先生,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启航了。” 他就是船长老周,旁边跟着一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更显精干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副船长周小海。
“好,老周,开船吧,按计划航线。”宋翰隆吩咐道。
“是!”
随着汽笛一声长鸣,“寻珠号”庞大的船身缓缓离开码头,劈开蔚蓝的海水,向着烟波浩渺的东海深处驶去。
船只航行平稳后,郑先生寻了个由头,拉着闵政南来到一处无人的船舷边。海风猎猎,吹动两人的衣袂。
郑先生看着远方海天一色的景象,叹了口气,低声道:“姑爷,这次下海,一来,自然是希望能找到那传说中的老鼋,了却宋家一桩心事,也全了我们的承诺。这二来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恳切:“我与宋先生有言在先,若真找到那老鼋,取得避水珠后,那老鼋……需交给我来处理。我的意思是,若能不伤其性命,在宋家取珠之后,由我将其放归大海。这等灵物,修行不易,杀之有伤天和。我们取其所需,留其性命,也算是一桩善举,为后人积些福报。”
闵政南看着岳父眼中那抹真诚的善意,微微颔首。他对于杀戮本就淡漠,除非威胁到自身或他在意的人。对于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颇具传奇色彩的生物,若能不伤而取物,他自然没有意见。
“岳父放心,我明白。”他简单回应,目光却已投向深邃莫测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