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云雾翻涌,稠密得如同实质的棉絮,将视线隔绝在方寸之间,连脚下篆刻着古老符文的石板都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尘世的清冷气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这雾气邪性,遮眼障目。”闵政南眉头紧锁,沉声道,“龙龟,想想办法。”
龙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也不见它如何作势,只是对着前方浓郁得化不开的云雾,轻轻吹出了一口气。
那气息初时微弱,离体后却骤然化作一股无形的罡风,带着低沉的呜咽声席卷而去!风过处,那浓稠如浆的云雾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扯、搅动,剧烈地翻滚着向两侧退散,露出一条清晰的通道,直通向视野的尽头。
雾气散开的刹那,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饶是闵政南见多识广,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巨大门洞。门柱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玉,呈现一种暗沉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和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更高处隐没在依旧稀薄的流云之中。门洞上方,三个巨大到需要极力仰头才能看清全貌的古老篆字,如同斧凿刀刻,带着磅礴的威压,烙印在门楣之上——
南 天 门!
而更令人心神震撼的,是门洞两侧肃立的身影。
那是两个巨人!目测身高绝对超过十米!他们并非凡俗血肉之躯,皮肤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莹白光泽,面容古朴,眼神空洞而漠然,仿佛俯视蝼蚁。最惊人的是,在他们宽阔的背脊之后,舒展着两对巨大的、覆盖着洁白羽毛的翅膀!羽毛根根晶莹,散发着微光。他们手中握着如同门柱般粗长的巨大兵器,样式古朴,锋刃处寒光流转,仅仅是肃立在那里,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的个老天爷……”老灰嘴唇哆嗦着,手里,声音发颤,“这…这他娘的是…是天兵天将?,闵爷!这…这玩意儿不会是古籍里记载的‘羽人’吧?!乖乖,这地方太邪门了!瘴气到了这儿全没了,换成这云山雾罩的……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那两名羽人似乎并未在意他们的震惊,其中一名羽人缓缓低下头,空洞的目光扫过渺小的众人,声音如同洪钟,在空旷的平台上传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既过登天梯,还不速速前来!”
闵政南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羽人。他们的五官与人类相似,但线条更加硬朗、完美,毫无瑕疵,却也毫无生气,如同精心雕琢的神像。他沉声问道:“你们是谁?此地是何处?”
羽人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只是机械地重复,声音古井无波:“跟我们来吧!”
说罢,两名羽人转身,迈开巨大的步伐,朝着云雾深处走去。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回响。
闵政南与龙龟、金吼、老灰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探究。事已至此,退路已无,只能前行。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
跟随羽人行走在这巨大的平台上,四周的景象愈发令人心惊。只见云雾缭绕之间,一座座巍峨的宫殿若隐若现,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样式古朴宏大,绝非人间能有。几米大异禽的虚影偶尔从云雾中穿梭而过,留下清越的鸣叫。此地,当真宛如传说中的仙家宫阙,只是那份过分的寂静与肃穆,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来到一座最为宏伟壮观的宫殿前。羽人引他们入内。宫殿内部空间广阔得惊人,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柱支撑着穹顶,穹顶之上星辰点点,仿佛囊括了夜空。
大殿尽头,是一座高高在上的玉台。玉台之上,端坐着一名体型更为庞大的羽人!他身高目测超过三十米,身穿更为华丽的羽衣,头戴玉冠,面容隐藏在流动的云雾之后,看不真切,只有一双如同日月般璀璨却同样空洞的眼眸,透过云雾俯瞰下来,带着无上的威严。下方,分立着数十名体型稍小的羽人,皆垂首肃立,寂静无声。
引路的羽人上前,单膝触地禀报:“羽王,此数人已通过登天梯,抵达此地,人已带到。”
端坐于玉台之上的羽王微微颔首,声音如同滚滚雷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缥缈:“下去吧。”
待引路羽人退下,羽王的目光落在闵政南一行人身上,缓缓开口:“几位,既已通过登天梯,证明尔等身负机缘。可愿……羽化成仙?”
“成仙?”闵政南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如何成法?”
羽王抬手,指尖微动,两片闪烁着七彩流光、形似羽毛却又凝聚如实体果实般的东西凭空浮现,悬浮在半空。“此乃羽化果。可助你身边这龙龟与灰仙,褪去凡胎,羽化成仙。”他的目光扫过金吼和闵政南,带着一丝淡漠的评判,“至于你,与这金毛吼,根基有异,非我族类,无缘此果,不够资格。”
‘老灰!’ 闵政南立刻通过精神链接厉声质问,‘你不是说这是我的大机缘吗?为何机缘成了你和龙龟的?我反倒没份?你到底靠不靠谱?!’
老灰本体两只前爪搓着,鼠脸上挤出一丝谄媚又带着点尴尬的笑容,精神回应道:‘闵爷,息怒息怒!我算的没错啊!您想,我和龙龟得了好处,实力大涨,那不还是您手底下的力量?我们强了,不就等于您强了嘛!这机缘转个弯,最后还是落到您头上,一样的,一样的!’
闵政南压下火气,抬头看向羽王,问道:“若吃了这羽化果,会如何?”
“自然成为我羽人一族之成员。”羽王的声音毫无波澜。
闵政南眉头皱得更紧:“若成了羽人,是否必须留在此地?它们二位是我的伙伴,绝不会与我分离。”
羽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可自由离去。然在外界,不得透露身为羽人一族之秘,只可视作尔等外族成员。”
听闻可以离开,闵政南心中稍定。他心念一动,道:“既如此,我尚有两位伙伴。”说罢,他意念沟通兽宠空间,光芒闪过,富贵所化的两米高贵气男子与老黑所化的一米八精悍汉子出现在殿中,两人先是茫然四顾,随即被这大殿和羽人的气势所慑,立刻警惕地站到闵政南身后。
羽王的目光在富贵与老黑身上停留片刻,那空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嗯…一金一黑,两条龙,根基深厚,亦够资格。可赐羽化果。”
话音落下,又是两片流光溢彩的“羽化果”浮现。四片“果实”分别飘向龙龟、灰仙老灰、金龙富贵、黑龙老黑。
“尔等机缘已尽,有缘再见。”
羽王说完这最后一句,整个宏伟的宫殿,连同那高踞玉台的羽王以及下方林立的羽人,竟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般,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随即飞速变得透明、淡化……最终,在闵政南等人惊愕的注视下,彻底消散于无形!
周围的云雾、仙宫、南天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刺骨的寒意和潮湿腐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们。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然仍旧站在那片熟悉的、危机四伏的迷魂凼中!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四周是扭曲的怪树和弥漫的稀薄瘴气,仿佛刚才那一切瑰丽宏大的景象,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集体幻觉。
然而,龙龟、灰仙老灰、金龙富贵、黑龙老黑的手中,那四片流光溢彩、触手温润的“羽化果”,却真实地存在着,提醒他们刚才的经历绝非梦境。
几人不敢在此诡异之地久留,凭借着记忆和老灰的指引,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迷魂凼,回到了山脚下那个宁静偏僻的复兴村。
推开张秀兰家那熟悉的院门,正在院里劈柴的老李猛地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闵政南一行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闵爷!?是您?!您可回来了!!”老李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几步冲了过来,眼眶瞬间就红了,“您…您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您香港的那两位夫人,都快急疯了!托了无数关系打听,我们进山多次搜寻,派了几千人,最后没法子,只能让我在这儿守着,您要是再没消息,两位夫人那边我可真顶不住了啊!隔三差五就发电报、想办法托人带话,叮嘱我一有您的消息,立刻、马上给她们回电话报平安!您等着!我这就去大队部打电话!”
闵政南被老李这连珠炮似的话弄得一愣,疑惑道:“打电话?老李,你说什么胡话?我们进去最多也就一天两天的功夫,至于急成这样?还找到你这儿来了?”
老李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闵政南,声音带着无比的肯定和一丝后怕:“闵爷!什么一天两天!您……您整整消失了一年多啊!现在都已经是1983年4月份了!我们…我们在这村子里,都住了一年多了!”
“什么?!1983年4月?!一年多?!”
闵政南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龙龟、金吼等人,从他们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迷魂凼中,南天门内……那里时间的流逝,竟然与外界截然不同!
“快!快去打电话报平安!”闵政南猛地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急促,“告诉她们我一切安好,我们即刻动身,返回香港!”
老李连声应着,也顾不上劈柴了,转身就朝村子大队部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