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琴靠在实验台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台面的边缘。
她的脑海里回放着整个案件的线索——高野和敦岛的突然死亡、体检报告的正常、佐藤千夏的可疑行为……她原本以为,毒物一定藏在两人共同接触过的食物里,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难道……我的方向完全错了?”
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东海林看着她,有些担心地凑过来:
“美琴,你别太在意啦!推理出错很正常嘛,就连中堂医生也经常……”
“中堂医生不会犯这种错误。”
美琴打断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定会说,‘法医不需要推理,尸体自己会说话’。”
东海林眨了眨眼,突然压低声音:
“其实……我刚才还顺便检测了一下铊化合物,毕竟你之前提过这个可能性。”
美琴猛地抬头:“结果呢?”
东海林摊了摊手:“也没有。”
美琴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一声短促的冷笑从身后传来。
中堂系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白大褂敞着,指间夹着的香烟在禁止吸烟的标识下明目张胆地燃着。
烟灰簌簌落在消毒地板上,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三澄医生。
他故意用敬称咬字,每个音节都裹着冰碴,
现在知道为什么法医不该学刑警玩推理游戏了?
美琴的背脊僵直,没回头。
实验台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她的指节,东海林在旁边缩了缩脖子,悄悄把毒理报告往身后藏。
中堂慢悠悠踱到她身后,烟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压下来。
他俯身看向屏幕,呼吸喷在她发顶:
零检出?真是令人惊喜的结果。
可能是检测方法......
东海林改良的色谱法灵敏度提高37%。
他直接打断,烟头在检测报告上戳了个焦黑的洞,
比你那套甜味投毒的幼稚猜想可靠多了。
美琴猛地转身,发梢扫过中堂的下巴。
她仰头瞪着他,眼眶发红却倔强地没眨眼:那您认为毒素在哪里?
中堂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脑袋,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他强迫她转向解剖台,那里躺着高野岛渡的肾脏标本。
看清楚了,菜鸟。
他拇指粗暴地擦过玻璃标本罐,
淤血分布呈支气管树状,肺泡毛细血管破裂——这是经呼吸道吸收的典型特征。
东海林倒吸冷气的声音格外刺耳。
美琴瞳孔骤缩,解剖时忽略的细节突然在脑中炸开。
那些细微的胸膜出血点,气管黏膜不正常的粉红色......
您早就知道......
我知道尸体从不说谎。
中堂甩开她,烟灰簌簌落在她白大褂前襟,
只有自以为聪明的活人才会替死人编故事。
他走向门口,突然把燃着的香烟弹向垃圾桶。
火星划过的弧光照亮他讥诮的侧脸:
建议你重读《法医毒理学》第206页。当然,如果UdI的准教授还需要补习基础的话。
门被摔上的巨响震得器械柜嗡嗡作响。
美琴腿一软跌坐在转椅上,解剖刀从颤抖的指间当啷落地。
东海林战战兢兢递来一本砖头厚的专着,翻开的书页上赫然印着:
【空气污染:生产、运输、使用中化学物质意外泄露……】。
窗外传来机动搜查队引擎的轰鸣,隐约能听见阵平在对讲机里下达指令,
重点排查东京医大中央空调系统......
美琴把脸埋进掌心,指甲在额头上压出深红的月牙。
原来答案一直躺在解剖台上,而她居然蠢到去翻饼干盒。
她看着那盒饼干,紧紧地将它攥在手中,
她低头看着饼干包装上的阿拉伯文标签,突然意识到——她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
“东海林……”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帮我查一下这个饼干的生产地,还有……最近中东地区的流行病报告。”
东海林眨了眨眼:
“流行病?你是怀疑……”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美琴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东海林迅速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几分钟后,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美琴……”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
“中东地区最近爆发了mERS病毒,已经确认500多例死亡。”
美琴猛地凑近屏幕,快速浏览着新闻内容——
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
初期症状:发热、咳嗽,与普通感冒无异。
恶化期:急剧发展为肺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
并发症:过激的免疫反应可导致多器官衰竭,尤其是肾脏。
死亡率:高达35%。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高野和敦岛……回国后都有感冒症状。”
她低声说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对!”东海林调出两人的病历记录,
“高野的同事提到,他回国后一直咳嗽,但以为是时差和疲劳导致的,没太在意。敦岛由果也在体检时向护士提过‘喉咙不舒服’。”
美琴的呼吸微微加快,思绪飞速转动——
两人都在中东出差。
回国后出现“感冒”症状。
病情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死因均为急性肾衰竭。
尸体解剖显示肺部有轻微水肿,但当时被归因为濒死期的生理变化……
“我们被误导了。”
她猛地站起身,
“这不是投毒案——这是传染病。”
美琴冲出实验室,直奔办公室。
推开门时,松田阵平和中堂系正站在窗边低声交谈。听到动静,两人同时回头。
“阵平警官!中堂医生!”
美琴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提高,
“高野和敦岛的死因不是中毒——是mERS病毒感染!”
阵平的眼神微微一凝,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中堂系则冷哼一声,语气淡漠:“看来,你终于发现了?”
美琴一愣:“你们……早就知道了?”
阵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烟点燃,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樱花’小组两周前就收到了中东地区的疫情通报。”
美琴的胸口像是被重击了一下:“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中堂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告诉你什么?法医的职责是解剖尸体,不是查流行病。”
阵平吐出一口烟,语气平静:“而且,我们想看看你能不能自己发现。”
美琴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腔翻涌——挫败、不甘,却又有一丝释然。
原来,这根本不是谋杀案。
而是一场被忽视的病毒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