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阵平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其实,我这话应该你说才对,尸体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美琴愕然的抬头,对上了阵平那深邃的眼眸,
“尸体啊,他们不会说谎,不会要求你改变,更不会因为你的职业而嫌弃你。”
阵平的声音越发的平静,越发的深沉,
“他们只会安静的等待你的发现,为他们找出真相,找到逝去的原因。”
美琴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抖,关东煮的热气蒸腾而上,让她的眼眶也不由得发热,
“……阵平警官,可是活人不一样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破碎。
“他们会说这个职业‘晦气’,会说这份职业‘不适合结婚’,会说‘你还是转行吧’……”
阵平突然笑了出来,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女法医,
“所以,美琴医生,你为什么不选择转行呢?”
听到这句话,美琴愣住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的话,你早就应该辞职了,根本也不用说后来你取得了解剖1500具尸体的成绩了。”
阵平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你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吗?”
秋天的夜风轻轻的拂过关东煮小摊的布帘,掀起了一阵轻微的晃动。
美琴感受到微凉的空气后,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的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很多。
“因为我觉得,尸体需要有人替他们说话。”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复刚刚的迷茫。
阵平点了点头,举起了杯子,又拿起身边的果汁,为她倒了一杯,
“骑车来的,要遵守交通法规,就用饮料代替吧,干杯!”
回程的路上,美琴安安静静的趴在阵平的背上,感受着前面这位传奇警官后心处传来的心跳声,觉得无比的安心。
“阵平警官。”
她轻轻的开口,
“嗯?怎么了?你没吃饱吗?”
“并不是,吃得很饱,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阵平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加快了车速,秋日的晚风从耳边吹过,东京市的霓虹在美琴的视野里变成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
午夜的解剖室里,冷光灯依旧亮起,美琴站在解剖台的前面,指尖轻轻地抚摸过今早送来的那位女高中生的遗体的腹部。
肋骨处断裂的骨茬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反射着青白色的光,就像是一截被暴力折断的树枝。
“死亡时间大约是36小时之前,凶器是单刃的刀具,从第四与第五节的肋骨间向上刺入心脏。
她对着录音设备一丝不苟的记录着,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格外清晰,
创缘生活反应明显,是生前伤。
这时玻璃门外突然映出个人影,饶是美琴做法医多年也依旧是被吓了一跳。
她猛地抬头,却看见松田阵平出现在门外,还兴致勃勃的对她做着鬼脸,手里拎着两罐热咖啡。
【唉,男人啊,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美琴想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还没走?真是辛苦了美琴医生!
阵平走进来,递过一罐咖啡。
美琴摘下手套,铝罐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司法听证会明天开庭,得把报告赶出来,还有以后叫我美琴就好。
白了阵平一眼之后,她抿了一口咖啡,香醇与苦涩在舌尖蔓延,
那个女孩...是被同居男友杀害的。刀刺进去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大学的录取通知单。
阵平的目光落在解剖台上。
姣好的面容与苍白的皮肤诉说着这个花季少女已经死亡的事实,少女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凶手的皮肤组织,像无声的控诉。
对了,你男朋友后来联系你了?
阵平突然间八卦心泛滥,好奇的问道。
美琴握住咖啡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总共有十七通未接来电,附带一条分手短信。
她扯了扯嘴角,
恼羞成怒的说我和尸体过日子更合适。
解剖台的金属边缘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三天前那个在饭店包厢里如坐针毡的自己,此刻竟显得那么遥远。
阵平突然伸手,用指节敲了敲不锈钢台面:美琴,你听。
......什么?
解剖台的声音。
他又敲了两下,
和摩托车的引擎一样,不会说谎。
夜班灯光似乎也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温暖了一些,
比活人可靠多了。
美琴怔了怔,突然笑出声来。
笑声在冰冷的解剖室里荡开,令一边的解剖室中,中堂系没好气的推门而入,
“该死的!你们两个家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美琴和阵平看到这一幕,笑的更开心了。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研究所的走廊里只有应急灯还亮着。
三澄美琴猛地从办公桌前惊醒,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
【啊,下一次绝对不要在办公室里趴着睡着了,又不是高中了,岁月不饶人啊。】
她下意识摸向桌面,指尖触到冰凉的咖啡罐——已经空了。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自动弹出的新闻头条刺进她朦胧的视线:
《东京湾再现浮尸!疑似连环杀人案第三名受害者》
配图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但美琴依然能辨认出尸体手腕处那道月牙形的疤痕。
她的呼吸一滞,立刻点开详细报道。
【死者为25岁女性,今晨于东京湾码头被发现。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但手腕内侧有特殊疤痕,与前两起案件受害者特征一致……】
美琴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脑海中迅速闪过上周那具来自横滨港的女尸——同样的疤痕,同样的尸斑分布,甚至连指甲缝里残留的化学物质都如出一辙。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险些撞上抱着一摞文件的神仓所长。
“美琴?正好!”
所长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樱花”小组刚送来的东京湾浮尸的司法解剖委托,中堂已经在准备了,你也快点准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