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表面的平静,如同覆盖在深渊之上的薄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锖兔隐于暗处,气息与夜风、虫鸣融为一体。
他清晰地感知到时透家兄弟之间那尚未弥合的裂痕。
有一郎依旧固执地用冷漠武装自己,而无一郎则在沉默中坚持着每晚的呼吸法练习,那微弱却坚韧的气息,在锖兔的感知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明亮而动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日的空气愈发闷热潮湿,山林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锖兔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命运的拐点,近了。
终于,在那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夏夜,变故骤生。
月色被薄云遮掩,林间光线昏暗。
半夜时分,本就因心事重重而睡得不踏实的有一郎,被屋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惊醒。
那声音不同于夜行动物的轻巧,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拖沓而沉重的质感。
有一郎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锖兔又回来了!
怒火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这个骗子,果然还不死心!
他一股脑从床上坐起,胸中郁结多日的烦躁和愤怒找到了宣泄口。
他甚至没有仔细分辨外面的动静,一边猛地拉开房门,一边将积压的怨气化作尖锐的辱骂,朝着门外的黑暗倾泻而去:
“锖兔!你这个混蛋!阴魂不散的家伙!我说过了让你滚!这里不欢迎你!你……”
他的声音,在看清门外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月光勉强透过云层,勾勒出的并非是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挺拔身影,而是一个扭曲、狰狞、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怪物!
青面獠牙,双目赤红,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蚀出小小的坑洼。
那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姿态!恶鬼!真的是恶鬼!
有一郎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浇下,让他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恶鬼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狰狞笑容,挥舞着肌肉虬结、指甲锋利如刀的手臂,带着腥风,朝着他的面门直抓而来!
死亡的气息,如此贴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蓝色的光芒,如同撕裂夜幕的黎明之剑,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自侧面悍然斩至!
“嗤——!”
利刃切割肉体的闷响清晰可闻。
那只即将触碰到有一郎脸颊的鬼爪,齐腕而断!
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带着腐蚀性的恶臭。
有一郎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擦过自己额前发丝带来的锐利风压!
恶鬼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吼,猛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向攻击来源。
有一郎也僵硬地转过头。
月光下,锖兔不知何时已然现身,静静地站在他与恶鬼之间。
那柄流淌着金蓝色光晕的日轮刀横亘在前,刀尖斜指地面,刚才那迅如闪电的一击,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他的狐纹面具在微光下显得格外神秘,银色的眼眸冷静地锁定着前方的恶鬼,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气场。
“看来,我之前的提醒,并非杞人忧天。”锖兔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静无波,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有一郎的心上。
“发、发生了什么事?!”屋内的无一郎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匆忙跑了出来。
当他看到门外那只断了一臂、狰狞可怖的恶鬼,以及持刀挡在哥哥身前的锖兔时,浅青色的眼眸瞬间瞪大,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后怕。
“无……无一郎!回去!”有一郎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第一反应依旧是保护弟弟,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锖兔所说的危险是何等真实、何等恐怖!
而他之前的那些恶语和驱赶,此刻显得多么可笑和愚蠢。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锖兔头也不回地说道,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只正在快速再生断臂的恶鬼,
“退后,保护好自己。”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有一郎下意识地拉着无一郎向后踉跄了几步,远离战圈。他看着锖兔挺拔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拯救的羞愧、以及对眼前这个他曾经百般辱骂之人的难以言喻的感激。
“鬼杀队的柱……”那只恶鬼舔了舔断腕处迅速愈合的伤口,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锖兔,充满了贪婪和嗜血,
“没想到在这种偏僻地方,还能遇到这样的大餐……你的血,一定非常美味!”
“想吃我?”锖兔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手腕微转,日轮刀上的金蓝色光晕骤然炽盛,如同黎明前积蓄的所有光芒都凝聚于刀锋之上。
“曦之呼吸·壹之型·朝波斩!”
刀光如潮,奔涌而出!并非直来直往的劈砍,而是带着水流般的灵动与晨曦般的灼热,以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掠向恶鬼的脖颈!
那恶鬼显然也并非泛泛之辈,怪叫一声,身形猛地向后弹跳,同时挥动再生的利爪,带起一股腥臭的黑色风压,试图阻挡。
然而,曦之呼吸的特性兼具水的渗透与光的净化,那黑色的风压在接触到金蓝色刀光的瞬间,便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
刀光速度不减,眼看就要将那恶鬼枭首!
恶鬼眼中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它拼命扭动身体,试图避开这致命一击。
“噗嗤——”
虽然未能完全斩首,但凌厉的刀气依旧在恶鬼的脖颈至胸口处,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焦黑痕迹的巨大伤口!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
“啊啊啊——!”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再生速度明显变慢,看向锖兔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锖兔并未给它喘息之机,脚步一错,身形如鬼魅般再次逼近。
“结束了。”
冰冷的宣判声中,第二刀,带着更加璀璨的曦光,悍然斩落!
这一次,再无阻碍。
恶鬼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
身躯在倒地之前,便已开始迅速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之中。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锖兔收刀入鞘,转身看向身后惊魂未定的兄弟俩。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有一郎苍白的脸上,语气平静:
“现在,你还认为,恶鬼是我引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