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暗河水刺得我骨头缝都发疼，但我不敢有丝毫停顿，借着水流的推动和岸边岩石的阴影，像条水蛇一样向下游潜去。噬灵蚁群紧密地覆盖在我体表，不仅提供了微弱的保暖，更像一层活性装甲，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危险。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些震撼画面——繁荣纪元的毁灭、铁幕的升起、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尤其是秦秀莲身上那缕“终末”之力，如今看来，更像是这个濒死世界渗透进来的一种“癌症”。治疗她，或许远比想象中复杂，甚至可能触及这个世界的根本矛盾。
潜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溶洞的水道开始变得宽阔，头顶出现了更多的裂缝，投下稀疏的微光，应该是接近地表了。我根据之前和老药罐约定的暗记，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滩边悄悄上岸。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又冷又重。我拧了拧衣角，迅速打量四周。这里是一处较小的地下洞穴，连接着几条不同的通道，空气中有淡淡的草药味和烟火气息——是老药罐他们留下的！
“咕咕——咕咕——”我模仿着一种地下洞穴特有的盲鼠叫声，这是约定的联络信号。
很快，从一条狭窄的岔路里传来了回应，同样是几声惟妙惟肖的盲鼠叫。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敏捷地钻了出来，正是小豆子，他脸上带着惊喜和后怕。
“铁根哥！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们了！”小豆子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你刚进去没多久，外面就来了好多公社的人！老药罐爷爷带我们赶紧躲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大家都没事吧？秀莲怎么样？”我急忙问。
“都没事，就是秀莲姐还是老样子，昏昏沉沉的。”小豆子引着我往岔路里走，“老药罐爷爷说你能回来就是万幸，那扇门邪性得很！”
七拐八绕后，我们来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天然石室。石室里点着一小堆篝火，驱散了些许阴寒。老药罐正坐在火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秦秀莲躺在一旁的干草铺上，身上盖着破旧的毯子，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其他几个幸存的堕民也蜷缩在角落，脸上满是惶恐。
看到我安全回来，老药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回来了？门后面有啥？”他言简意赅。
我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简短地将图书馆内的见闻说了出来，省略了关于世界真相的最核心部分，只重点提到了可能存在的、与炎阳核心和母树力量相关的治疗方法，以及公社大队的突然出现。
“公社的人…来得太快了。”老药罐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我怀疑，他们可能不是追着我们来的，而是早就知道这个地方。”
“早就知道？”我心中一凛。
“嗯。”老药罐用烟杆指了指洞穴深处，“你发现图书馆的溶洞，在旧地图上有个标记，叫‘第七号观测前哨’。据说大寂灭前，是用于监控地脉异常和能量流动的。公社继承了部分旧时代的遗产，知道这里不奇怪。他们这次来，阵仗不小，带着能量探测器和通讯设备，恐怕不单单是巡逻或者清理堕民那么简单。”
“他们的目标是图书馆？”我追问。
“十有八九。”老药罐点点头，“图书馆里保存的知识，对任何势力都是无价之宝。公社想得到它，用来巩固统治或者应对未来的危机。净世教会恐怕也一样。我们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正说着，洞穴外隐约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似乎还夹杂着能量武器射击的爆鸣！
“怎么回事？”小豆子吓得一哆嗦。
老药罐猛地站起身，侧耳倾听，脸色骤变：“是堕民！而且数量不少！他们在袭击公社的营地！”
堕民袭击公社？我立刻想到之前遇到的那群疯狂的堕民，尤其是那个叫丁三的头领。他们盘踞在这片区域，对图书馆恐怕也有企图。公社大队的到来，无疑是侵占了他们的地盘，冲突在所难免。
“打起来也好，狗咬狗，我们正好趁乱离开。”一个堕民幸存者带着几分快意说道。
老药罐却摇了摇头，脸色更加凝重：“怕没那么简单。听这动静，堕民这次是有备而来，攻势很猛。公社的人装备精良，但在地下环境，堕民熟悉地形，悍不畏死，胜负难料。无论哪边赢了，对我们都不是好事。公社赢了，肯定会彻底搜查这片区域，我们藏不住。堕民赢了…那群疯子，谁知道会干什么？”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我们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爆炸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能感觉到洞穴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战斗显然进入了白热化。
我走到石室入口，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虽然看不到具体战况，但能听到公社那边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喊叫，以及堕民那种特有的、如同野兽般的疯狂嘶吼。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和能量灼烧的焦糊味。
“不能干等。”我转过身，看向老药罐，“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公社顶不住，堕民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如果公社赢了，他们的搜捕也会马上开始。”
“你有什么主意？”老药罐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经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他这个老江湖似乎也开始重视我这个“靠山屯小农民”的意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两条路。第一，趁现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我们找机会从另一条完全未知的、风险更大的通道离开，赌一把运气。第二…我们主动出击，但不是参战，而是…火上浇油，让这场仗打得更久、更惨烈，让他们两败俱伤，无暇他顾！”
“火上浇油？”老药罐眼神一凝。
“对！”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堕民不是疯吗？我们就让他们更疯！公社不是装备好吗？我们就给他们制造点麻烦！比如，让噬灵蚁偷偷啃掉他们几根关键的能量管线，或者给堕民指引一下公社防线的薄弱处…”
老药罐沉默了，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显然在权衡利弊。这是个险招，一旦玩脱，引火烧身，万劫不复。但按兵不动，同样是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洞穴都剧烈摇晃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紧接着，公社那边的指挥声音戛然而止，堕民的嘶吼声却更加狂躁！
“看来…不用我们选了。”老药罐苦笑着掐灭了烟头，“公社的指挥官可能出事了。防线要乱。”
机会！
我当机立断：“小豆子，你照顾秀莲。老药罐，你熟悉草药，看看能不能弄点刺激性的、能制造混乱的药粉。其他人，准备好，我们随时准备从第三条备用路线撤离！”
我则集中精神，沟通噬灵蚁后。是时候让这些小东西，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扮演一回“搅屎棍”的角色了。
黑色的微光自我脚下蔓延而出，无数噬灵蚁分成数股，如同无形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朝着激战正酣的溶洞深处潜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我这只黄雀，不仅要自保，还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