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贯天仅三息,便如被无形巨口吞噬,骤然收敛。整座藏经阁陷入死寂,连暴雨都仿佛被抽去了声音。屋檐滴水如断线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深处。陈凡踉跄后退两步,脊背撞上湿冷的墙,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闷在胸口,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双耳嗡鸣,识海翻腾如煮沸的铁锅,那句谁执帚而来在他神魂中不断回荡,带着千年的风霜与腐朽的气息,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高维意识链接建立——守钥人残念已激活,是否消耗2000功德维持通联?】系统界面在识海中央闪烁着猩红的提示框,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2000功德……他现在总共才积攒了不到三千。一旦动用,短期内再难兑换任何功法或丹药,甚至无法应对突发危机。可若不接,刚才那一瞬窥见的画面——百年前第七护法被万剑穿心、命格寸断、魂飞魄散的惨烈景象——就真的只是幻觉吗?他记得那人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恨,而是悲悯,仿佛早已看透今日之局。再等等……陈凡咬牙,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借痛意稳住心神,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缓缓将那柄断帚插入腰间粗布袋,功德系统在接触处微微发烫。雨水顺着额发滑落,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涛。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的链接,不只是听到了声音,更是触碰到了某种沉睡已久的意志——那不是鬼魂,也不是器灵,而是一个被封印在地脉深处的,它曾是这座宗门真正的守门人。而现在,门缝,已经被他亲手撬开了一道。
翌日清晨,三具尸体横陈于外门练功房。经脉枯竭如焦藤,皮肤泛灰,魂魄无存,连轮回印记都被抹去。执法堂匆匆走了一圈,留下走火入魔的结论,却被墨长老当面驳回。走火入魔会抽干魂魄?老人拄着拐杖,俯身查看其中一名弟子眉心残留的黑纹,九幽引魂术的痕迹,有人在炼魂。消息如野火蔓延,宗门上下人心惶惶。而陈凡,在清扫搬运尸体的必经之路时,不动声色地用扫帚尖轻划过地面尚存的湿痕。【检测到微量九幽引魂术残息,来源指向膳堂后巷排水口。】他眸光一凝。正是昨夜金光升起之处。雨水冲刷了一夜,竟能残留如此细微的邪术气息……说明施法者手段极高,且目标明确——不是随意猎杀,而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而那排水口,直通地下暗渠,与藏经阁下的古通道竟隐隐相连。有人,在借地脉阴气养阵。他蹲下身,假装整理扫把,实则悄然调动体内仅存的一点功德之力,顺着手臂流入扫帚残柄。刹那间,眼前浮现一道淡金色丝线,自排水口蜿蜒而下,深入地底,最终消失在某个不可测的方位。那线条,竟与昨夜金光轨迹重合七分。不是巧合。他低声自语,是呼应。
正午时分,脚步声由远及近。柳媚来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服,神色慌乱,袖口微卷处,一丝极淡的黑气如蛇影游走,转瞬即逝。若非陈凡如今功德加持六感敏锐,根本无法察觉。陈师兄,刘长老让我来取《往生录》残卷,说是要为今日暴毙的师兄弟做法事超度……声音颤抖,眼神躲闪。陈凡不动声色点头,转身走向书架深处,实则借机运转感知力扫过她周身。【发现潜伏型魔种,处于休眠状态,预计七日内觉醒。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已有侵蚀神识迹象。】果然是魔种。这种东西多出自魔门秘术,以亲缘或血契为引,悄无声息植入人体,待时机成熟便夺舍控魂。而刘长老……一个小小藏经阁执事,哪来的本事施展此等邪法?除非,他背后另有其人。陈凡从书架取出一本泛黄抄本,纸页脆弱,墨迹斑驳,看似真品,实则是他连夜誊写的伪卷。他故意拖延时间,待递出书册之际,指尖轻轻一触她掌心。一股温润的功德之力悄然渗入。【提示:目标体内魔种活性降低18%,侵蚀速度暂缓48时辰。】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噩梦?他忽然压低声音,目光如针,梦见有人在井底喊你名字?柳媚浑身一颤,瞳孔骤缩,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出口才觉失言,慌忙低头掩饰。陈凡却已确认——对方已被梦境侵蚀,离觉醒不远。他没有再多言,只淡淡道:回去告诉刘长老,这书残缺严重,若真想超度亡魂,最好请墨老亲自出手。否则……魂飞魄散,连地府都不收。系统同时在他识海中闪过提示:【地府裂缝能量波动+7%】柳媚怔了怔,抱书匆匆离去。
夜深。藏经阁顶层,烛火未熄。陈凡独坐灯下,手中摩挲着那柄断帚,忽而察觉,帚尾缠绕的玄铁丝正在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他抬眼望向阁楼最深处那扇从未开启的暗门——据说那是前任守护者墨老的禁地,连管事刘长老都无权进入。就在此时,窗外风起云涌,一片乌云缓缓遮月。一道纤细的身影踏雨而来,无声无息落在屋顶瓦片之上,黑袍覆体,唯有一双眼睛寒光如刃。她望着那扇暗门,眸光微动。下一瞬,手指已触及门边铜环。然而就在她指尖触碰到机关的刹那——身后,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猛然回头。黑暗中,一人倚门而立,手中握着半截破旧扫帚,雨水顺着他肩头滑落,眼中却映着比夜更深的光。
夜雨如针,刺破沉寂的山门。藏经阁顶层,暗门之外,两道身影对峙于方寸之间,仿佛时间也被这无声的锋芒割裂。夜琉璃指尖尚搭在铜环上,寒意却已从脊背窜上后颈——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幽邃的东西,像是被什么古老的存在悄然注视。她缓缓转身,黑袍猎猎,《青萍剑法》残页在她袖中若隐若现,眸光如霜刃出鞘,直指门口那人。陈凡仍倚着门框,雨水顺着扫帚残柄滴落,在青石上砸出一个个微不可察的坑痕,每个水坑都浮现极淡的金色莲纹。他没动,可每一下轻点,都像踩在她呼吸的间隙里,逼得她无法前进一步。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他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几分倦意,却像一柄钝刀缓缓磨过耳膜,《青萍剑法》最后一片残页,藏在这书匣中。你要它,是为了破解风蚀阵眼,开启地脉深处那道封印吧?夜琉璃瞳孔微缩,袖底五指悄然扣紧一枚阴符。她未否认,只冷笑:那你呢?昨夜金光冲北斗,问心莲自燃三尺,引动护山大阵紊乱——你一个杂役,竟能唤醒守钥人残念?你以为万魔宗没人盯着你?我做的事,为的是揭真相。陈凡抬眼,目光穿透雨幕,而你们……是在帮凶手完成仪式。两人之间空气凝滞,剑拔弩张。可谁都没有出手。夜琉璃知道,此人看似虚弱,但那柄破帚每一次触地,竟隐隐与地脉震动同步;而陈凡也清楚,眼前女子虽孤身而来,但她身上缠绕的煞气极深,怕是早已被某种更高意志所锚定。良久,夜琉璃收回手,身形向后一退,融入檐角阴影。你说第七护法不是叛徒?她忽然开口,语气冷中带疑。陈凡点头:他们是替罪羊。真正的叛徒,活到了今天,还披着正道外衣。话音未落,夜琉璃已化作一道黑影掠空而去,只留下一句飘忽低语:若你所言为真……下次见面,我不再取你性命。
子时三刻,他独自穿过密林小径,来到后山那间破败茅屋。炉火将熄,墨老蜷坐在蒲团上,脸色灰败如死人,唯有双眼睁开时,精光一闪,似能洞穿轮回。你终于来了。老人咳了一声,喉间滚出一口黑血,落在地上竟发出的轻响,那血中翻涌的地脉阴气与排水渠残留的气息如出一辙。陈凡蹲下身:那把扫帚……是谁留下的?第七护法。墨老喘息着,枯手颤抖指向窗外,百年前,他亲手刻了这帚,说执帚者清尘,亦清心。可他们……却用他的命格做祭,斩其魂、断其根,只为镇压地库里的东西。什么东西?不该存在的……原初之门老人声音渐弱,当年九大长老联手封印,如今封印松动,魔种再现,血祭又要开始了……而你,是唯一能走完他未竟之路的人。话音落下,陈凡识海骤然轰鸣!【检测到深层因果共鸣——解锁新功能:渡厄替劫】【说明:可消耗功德,为他人承担一次致命灾厄(含魂灭、命绝、业火焚身等),每日限一次,首次启用需支付500功德。】他心头剧震。这不是单纯的保命手段,而是逆天改命的禁忌之力——有人该死,他却能代之赴劫。就在此刻,窗外一道幽蓝电弧无声划破夜空,不落雷,不惊云,笔直射向膳堂方向,仿佛天地间某根看不见的丝线被悄然牵动。陈凡站起身,望向远处漆黑的排水渠入口,眼神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