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重新走到钢琴边,示意沐晚晴:“再弹一首吧。”
沐晚晴没有问他想听什么。她洗了手,擦干,重新坐回琴凳上。她沉吟了片刻,指尖落下。
这一次,她弹的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作品9之2。这是肖邦最富盛名、也最浪漫温柔的曲子之一,旋律优美流畅,情感细腻丰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和无限的柔情。
她弹得很投入,技巧娴熟,情感表达克制而精准,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珍珠,串联成一条动人的旋律之河。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低垂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陆承渊就站在钢琴旁,身体微微靠着琴身,手里端着那杯清酒,目光落在她飞舞的指尖和沉静的面容上,眼神深沉如夜。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沐晚晴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被音乐感染后的湿润光泽:“献丑了。”
陆承渊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锐利而专注,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内里的灵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张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欣赏和……某种决定性的意味。
“这架钢琴,”他说,“很配你。”
不是“你弹得很好”,而是“钢琴配你”。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赞美,将物的价值与人的价值等同,甚至暗示人的价值更高。
沐晚晴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带着被认可的欣喜,一丝羞赧,还有落落大方的坦然。
“谢谢。”她轻声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承渊直起身,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他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大衣。
“很晚了,我该走了。”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但眼神里的温度并未完全褪去。
沐晚晴送他到门口。
他穿上大衣,打开门,外面的风雨声瞬间变得清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下次,”他说,“想听点别的。”
说完,他转身步入了电梯厅。
门缓缓关上,再次隔绝了风雨声。
沐晚晴背靠着门板,听着电梯运行的声音渐渐消失。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乌木沉香和清酒的淡淡气息。钢琴安静地矗立在灯光下,黑白琴键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下次。
想听点别的。
这意味着,还会有下一次。而且,他提出了要求。
沐晚晴缓缓走到钢琴边,手指轻轻按下一个和弦,清脆的音响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闪烁着冷静而明亮的光芒。
她知道,今晚的演奏,以及她所有的反应,再次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预期。
这场精心设计的邂逅,正在朝着她预设的方向,稳步推进。
而她的指尖,不仅弹奏出了动人的旋律,也拨动了那位金字塔顶端男人,沉寂已久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