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金色巨蟒庞大的尸骸轮廓,如同蛰伏于阴影中的远古山脉。巨蟒死后,体内那股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在阴冷的夜风里沉淀成一种更粘稠、更沉重的威压,无声地笼罩着这片古老的遗迹。
沈梦如蜷缩在睡袋里,疲惫让她沉入梦乡,只是那紧紧蹙起的眉心和偶尔不安的轻颤,透露出她并未真正逃离这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陈云独自守护着跳跃的篝火。跳跃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白天那场生死相搏的剧斗带来的疲惫,在吞下几口蕴含磅礴生机的热腾腾蟒肉后,奇迹般地被驱散了大半。此刻,旺盛的精力和一种奇异的精神亢奋感,在体内奔涌,让他毫无睡意。
火光舔舐着他的指尖,也照亮了摊开在膝头的那卷古老的《苗疆巫医秘典》。粗糙的、泛着幽光的羊皮卷面,那些盘虬扭曲如活物般的古苗符文,在火光下仿佛在无声地流淌、舞蹈。
他指尖快速而精准地滑过羊皮卷表面,在“摄心迷魂引”的关键篇章处骤然停顿。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一小段之前被仓促忽略的细密注解上:
“欲成控魂引神之无上秘引,首推万蛊尸母本源精魄所炼之太阴尸油,一滴可摄神佛,然母蛊难求,几绝于世。然寰宇奥妙,万物相生相克,太古异种生灵,得天地造化,纳万毒煞气孕其真精寿元,历千年而不腐,其颅内凝藏之元阳骨髓脂,汇聚万载生灵精魄之力,灼灼如熔金,沉凝若深渊……此乃异种生灵以自身为炉,凝练之天地间至邪至宝‘元阳真魄脂’!较之万蛊尸母精魄,其效……有过之而无不及!以之为基,辅以太阴草籽、无根寒泉露、千年幽昙花粉……”
元阳真魄脂!
太古异种生灵!千年道行!汇聚万载生灵精魄之力!
这描述的……不正契合眼前这条拥有金冠、几乎化蛟的金色巨蟒吗?!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陈云全身!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丹田深处,《秘藏心鉴》的冰蓝真炁如同被点燃的熔炉,躁动地加速流转!机遇!这是上天送到眼前、千载难逢的、炼制“控魂引神”最强圣品的绝世宝材!
没有任何犹豫!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那把暗沉如水的避水神剑,大步走向金色巨蟒那颗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残留金辉的巨大头颅!
避开那双失去了光泽、却依旧让人望之心悸的浑浊巨瞳。陈云绕到蛇颈后方的位置,目光锐利如刀。巨蟒此处覆盖着相对其他部位更为细密坚实的角质鳞片,紧紧保护着要害。但在定海神珍剑的绝世锋芒下,坚韧的鳞片和骨膜如同腐纸!
“嗤啦——!”
利刃划开皮革筋膜般的沉闷声响中,厚重的蛇头颈骨被精准地切开一道豁口!一股极其浓烈的、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腥甜、炙热以及一种仿佛能渗入骨髓的沉凝异香,瞬间喷涌而出!
陈云强忍着这足以令普通人窒息的异味,屏住呼吸,手中的剑如同最精密的解剖刀,小心地剥离着周围组织。终于,在深藏于颅骨与颈骨衔接的核心凹陷处,他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奇异的暗金色泽、质地如同凝固熔岩、触手滚烫的膏状油脂!
这正是古籍中记载的——“元阳真魄脂”!
它并非液体,而是如同半凝固的岩浆琥珀!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球的重量!更奇异的是,陈云掌心的冰蓝真炁接触到这滚烫油脂的瞬间,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如同磁铁相吸般的牵引力!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沉甸甸的暗金油脂托在掌心,随即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巴掌大小、由整块白玉挖空打磨而成、带有严密白玉盖的方樽容器——这是他之前在古玩市场寻觅材料时,特地高价购置以备不时之需的“凝脂白玉樽”,据说能最大程度锁住灵材精粹。
将这团散发着灼热和异香的“元阳真魄脂”轻轻放入玉樽,盖上密封的白玉盖。瞬间,那股浓郁扑鼻的异香被隔断了大半,只有握在手中,还能感受到那玉石也难以完全隔绝的、如同熔岩核心般的滚烫沉凝!
但这仅仅是主材!
陈云目光再次扫向巫医秘典:
“辅以太阴草籽五粒……无根寒泉露三滴……千年幽昙花粉一钱……”
他迅速展开一个防水油布包裹!里面是他数次深入险地收集的奇异药材——墨玉般深邃、阴寒刺骨的“寒鸦草籽”(太阴草籽的替代品);在惠湖市千年古观屋檐收集的“无根寒露”;以及最为珍贵、从黑龙会据点密室中夺得的几粒极地冰川深处孕育出的、色泽幽蓝、如同星辰碎屑的‘蓝晶冰莲’花粉”(古籍中“千年幽昙花粉”在已知绝迹后的变通替代)。
陈云动作迅速而专注,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祀。他小心地从包裹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材质奇特的墨绿色瓦罐——这是他按照古籍所述,在古董黑市购得的玄灵古陶,据说能承受剧烈能量对冲而不爆裂。
他将几粒冒着丝丝寒气的“寒鸦草籽”放入陶罐底部。然后将凝脂白玉樽中的“元阳真魄脂”小心地放入陶罐,置于草籽之上。随即,用特制的玄冰针吸管,极其精准地将几滴冰冷的“无根寒露”,滴落在滚烫的元阳真魄脂表面!
滋啦啦——!!!
如同滚油泼入冰水!一股浓郁的白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冷热交织的刺鼻气味猛地从罐口腾起!罐体肉眼可见地急速升温、冷却!罐壁上瞬间凝结出一层细密的冰晶,随即又被内部涌上的热气化开!两股截然相反的磅礴力量在其中疯狂对冲、湮灭、融合!
就在白烟最盛、罐体摇晃欲裂的瞬间!
陈云眼中精光爆射!
他屈指一弹!几粒散发着幽蓝星光般冷芒的“蓝晶冰莲花粉”,化作一道细小的蓝色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入罐内翻腾的阴阳交汇漩涡中心!
嗡——!
陶罐发出一阵低沉而奇特的嗡鸣!罐内肆虐的冷热冲突如同被投入了定海神针,瞬间被那几粒星芒笼罩、压制、调和!翻滚的白色烟雾迅速收敛、沉淀!
陈云不再迟疑!
“哐当!”
陶罐严密的盖子被他狠狠扣上!
盖子边缘的几道古老封印凹槽处,他毫不犹豫地咬破右手食指,蘸着自身滚烫的心头精血,如同描绘最复杂的符箓,极其慎重而迅速地勾勒下巫典中记载的、最后一层至关重要的“九阴锁魂血印”!
血液烙印完成的刹那!整个玄灵古陶罐仿佛彻底“活”了过来!一股极其隐晦、冰冷、深邃如渊、却又带着一丝致命诱惑力量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的洪荒凶兽,被封入了古老的陶罐之中!
陈云长长舒出一口浊气,汗水早已浸透衣衫。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陶罐,置入篝火边缘炙热的炭灰深处,让地火的热力缓缓浸润。按照古籍所言,此罐需吸收地火九日夜,方能最终成型。
做完这一切,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
然而,对于陈云而言,炼制的核心步骤才刚刚开始,却也是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已然完成。
他走到金色巨蟒庞大的头颅前。此时,整个蛇头几乎已被他掏空,只剩下森白的巨大颅骨框架。颅腔的内部,依旧残留着大量灰白色、散发着奇异炙热感的半凝固脂肪状物质——这便是“元阳真魄脂”的次级衍生物,“蛇王髓脂”,同样拥有极强的致幻和能量引导作用!
这才是炼制常规“摄魂尸油”的主要基材!
陈云拿出数个早已准备好的、巴掌大小的特制耐高温玻璃烧瓶。他以真炁引燃昨夜特意留下的一堆篝火余烬,形成小而稳定的炭堆。又从背包深处,取出一只样式古老、刻满了密密麻麻怪异符咒的纯黑石臼和同样符咒满布的石杵。
他动作熟练地从掏空的颅腔内,挖出一大团粘稠的灰白色“蛇王髓脂”,放入冰冷的符咒石臼。然后,双手握住沉重的石杵——每一杵落下,并非单纯的捣碾,而是伴随着某种低沉、晦涩、充满奇异韵律的古苗语真言咒文的吟诵!
“唵!咘啦悉娑!吽!毗罗婆多!”
低沉如同地脉震动的咒语,在黎明的寂静中回荡。沉重的石杵每一次捣入,石臼内的灰白髓脂都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无形的力量,质地迅速软化、变得半透明,一股淡淡的、如同陈年檀香般的甜腻气息混合着咒语弥漫开来!
沈梦如被这怪异的咒语惊醒,迷茫地睁开眼,看到陈云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握着石杵,对着石臼不断捣入、吟唱。石臼内的“油脂”在咒语和物理力量的双重作用下,渐渐变得如清水般透明,散发出氤氲的光泽。她看着那诡异的过程,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地裹紧了睡袋,躲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当炭火渐息,天光彻底放亮时,石臼中的“油脂”已经完全清澈如水,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淡粉色荧光。
陈云停下动作,将那带着咒力印记的、散发着淡粉色荧光的液体,极其小心地过滤、分装进入几个特制的玻璃瓶内。瓶子塞紧后,用蜂蜡彻底密封。瓶壁上,还清晰地残留着他捣脂时因用力而印下的、带着冰蓝真炁痕迹的五指血痕!
几瓶蕴含着千年妖物本源精魄、凝聚着古老诅咒秘法的“顶级蛇王尸油”,终于炼制完成。
晨曦洒满山谷,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陈云盘膝坐回地上,闭目凝神。丹田深处,《秘藏心鉴》的鱼形真炁高速流转,将昨夜因炼制而消耗的心神快速补充。而那些沉溺在记忆深处的、关于“摄心迷魂引”的复杂咒语、印诀,正如同镌刻的碑文般,在他识海中一字一句地清晰浮现、烙印、融会贯通。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面上,划过一道无形而扭曲的、如同符文般的轨迹。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带着掌控与契约意味的力量,随着这指尖的轨迹,在晨光中无声地弥漫开来。